李叔双眼迷离,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他的思绪也逸飞到很早,很早的日子。
李叔缓缓说道:“那是十几年前的一天,我到山前的杏林坡去给一户人家看病。碰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天我是带着一根打狗棒进村的。突然听到一声低沉的狗叫,接着便有许多条狗从不同的家户里向我的身边聚拢。一时间,狗从远处夺门而出的声音,撞倒了水桶扁担的声音,有纵上土墙,泥土散落的声音,有关在院内,着急旋转着挠门的声音。群狗好像接到了什么最高指示似的,全部发足狂奔,脖子上的毛根根竖起,亮出锋利的犬牙,嘴里发出高吭不断的狂吠,尾巴平展在空中,身后腾起一溜烟尘。那阵势很是骇人。经验告诉我,在这种情形下绝对不能转身逃跑,否则一定会让最勇猛的狗受到鼓勇,它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扑倒,并把锋利的狗牙刺进你的腿肚或屁股。一旦见了血,群狗就更会发狂,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攥紧打狗棒,护住周遭,严阵以待。然而群狗扑到后并不停顿,奔着打狗棒张口就咬。我知道,一般情况下,只要把领头狗打疼了,其他狗就会望而却步的。情急之下,我使出全力,向最前面的狗头砸下。这只狗受到重击,发出一声响亮的尖叫,但却并没有退却的意思,反而目露凶光,更加抓狂了。就在我的棒子去势未收之际,又几只狗已经乘势紧紧地咬住了棍子。此时,其他的狗还在从四面涌来,十几只力健者,已经狂吠着作出扑击的准备,还有一些个小力弱者,在外围嚣叫着呐喊助威。显然,这是一群包含了各个年龄段的狗。我只能撒开手里的棍子,顺势蹲下,作势捡拾可以抵御的任何物事。此时此刻,我好生绝望,难道我要丧生犬齿之下吗?
就在这时,我又听到了一声浑厚的狗叫声,群狗居然转身跑开了。群狗迈动碎步,跑的十分轻快,包括那只刚刚被重重击中狗头的狗。”
小鱼儿听得有些紧张,恻恻地问:“哪您害怕不,后来又咋了?”
李叔余悸尚存地说:“咋能不怕?”接着又像是自言自语道:“这也是我走了那么多地方,唯一一次遇到的情况。太奇怪了,太恐怖了!”
“那后来呢?”小鱼儿追问道。
李叔咂了口烟锅,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后,继续说,“当时,我只看到远处土坡上立着一只黑嘴白毛的狗,就是它发出了那声浑厚的低吠。然后,它转身,群狗也转身。四下里顿时安静了,像一阵风刮过,了然无痕,诡异异常!”
狗叫声引来了不少主人探看。苦主见是我到了,赶紧上来迎我入屋。他的身后跟着一条狗,正是那只黑嘴白毛狗。经历了刚才的一场激战,见到它,我的腿都有点不听使唤了。但苦主却对我说,他这条狗乖的很,不咬人。甚至还恨恨地喝斥一声,补上一脚。那只狗便立马从刚才尾巴卷曲高扬的欢快,转到尾巴夹在沟渠中斜眼望向主人的忧伤。它做错事一样,斜剌剌地走到玉米仓下去了。这样一只逆来顺受的狗,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把它和号令群狗的英狗扯上半毛钱关系。
因为关心,我就问主人,他们村的狗为什么会群起围攻路人呢?苦主说这个他也不说清楚,但是有一点特别之处是,他们村的狗几乎都是院里这条狗的后代。农村人嘛,虽然家里穷,但破家值万贯。养条狗也有个依伴,看家护院罢了。这下我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窝子狗。院里的这条狗就是全村狗的狗妈狗奶狗太奶,是一条老祖宗级的狗了。血缘关系给予了它发号施令的权利。
说着话,我不由得又透过破了窗纸的窗洞望向窗外。天空蓝得有点假。大门外一棵国槐枝桠夸张地伸向四面八方,叶子翠绿,郁郁葱葱。但苦主的院子却凌乱不堪。院中一棵枣树,一棵桃树,毫无规划地散栽着。下院东南角上,木栅栏围成的猪圈里养着一头猪,猪粪、烂泥、枯草,招惹了无数的蚊蝇。西南角上有一付磨盘,一圈畜力踩出的规则的圆,清晰可辨。院子里松软的地方都被鸡刨出了大小不一的坑,鸡屎点缀其间。看得出,苦主不是一个利落的人,这个家破陋不堪。而那只老狗居然骂不还口,打不还嘴,认定了这个家,和主人相依为命。这真是狗不嫌家贫的真实写照啊!
当我的眼再望向玉米仓下面时,一堆烂柴草里,那只老狗侧卧着,几只纯黑的小狗正在抢着吃奶。我定神数了数,居然整整有七只。七只小狗差不多一般大,但有一只明显显得小。不过我发现那只小的吃奶的时候却很霸道,咬定一个奶头,任哪个姐妹想凑过来,它都会呲着嘴进行恐吓。这极其不符合常理。我问主人,这只母狗什么时候生的这窝小狗。主人说是七月初七的半夜里吧!一窝狗,纯黑,七月初七半夜生,七只。我的心头顿然一惊,掐指一算,那只最小的狗,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七星狗。
于是我心下里决定,不声张。那天,我驾轻就熟的给苦主看完了病。苦主少不了,千恩万谢的给我一些诊资。我没有要,却向苦主开口求了那条最小的狗。我同苦主约定,三个月后,我来领狗,千万别许了他人。
三个月过后,我选了一个晴朗的日子,提着一吊肉,换回了属于我的狗,我给它取名叫七星。(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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