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心吧!"刺耳的女声声音穿过她的耳膜,"像你这样人非人,魄飞魄的东西,他是不会来救你的。"
一诡异的祭坛上,燃着簇万年遗天火。竟是凭着四周的满目枯尸为引,曳曳的散着灼热的威压。
那团凶恶的遗天火中央,红衣女子的魂魄被死死的束缚在上,痛苦的挣扎,听了这锥心的话,眼角划过一串血红色的泪,像是突然落入了深渊,不再与这已魔化的遗天火斗争,任凭烈火灼烧着自己随时要散的魂魄。
隔着一潭泛着幽寒的深蓝色湖水,一黑袍女子包裹着脸恨恨的盯着放弃挣扎的魂魄,眼里闪着触目惊心的冷意。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她黑色面纱下血脓未愈的脸。
宁羽溪,你终是得不到他的!
羽溪的残魂再也维持不住魂火的灼伤,终是化为了一尾赤羽,被魂火吞噬,燃了残魂。也是……她不过就是他的一尾红羽罢了,能伴他那么多年,也终究……
她初开灵识的时候,正逢他受伤。温热的鲜血,隔着薄薄的衣襟,浸了她柔绒的羽。她贴着他的胸膛,懵懵懂懂。
彼时,漆黑的山洞里,宁然的胸口正正的中了一柄利箭。心口的血止不住的流,他警惕的透过碎石和枯草望向外边,细碎的脚步声在山洞附近徘徊。
他是将军,奉皇命,肃清边境乱党残羽,却不想这群人竟勾结邻国,困他兵将,引他入山。千骑围攻,而他孤身一人,此次边境之行,怕是劫难万般了。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外边的脚步声里,他知道自己的伤极重,但他现在只能忽视。当心头血染的那尾朱红的羽毛时,他竟没有察觉。
这温热的心头血,能让她这尾遗留于世的神凰羽开了灵识,是缘,又或是劫。谁也说不清,但那时的她,确是单纯的要紧,受了他的血,那便报恩,偿他的缘。
"谁——"
飘忽的一抹红衣魂,在他身侧游离。宁然察觉到身侧有人,低哑的出声,一转身就看见红衣袅娜的女子飘在他身侧。
手里的剑未出鞘,直直的穿过那女子的躯体。他面色未变,眯了眯眼警惕的盯着这突然出现的诡异人物。
"主人?"羽溪疑惑的眨巴了下眼,像是没明白过来她的突然化形让眼前重伤的男人更加警惕。
"唔……"她试探的伸出手,想去帮眼前中箭的人治疗伤口。还未触及,他的剑出鞘,寒光一闪,竟直直的刺向女子。
——
又是穿透了过去,好像他眼前的她只是一个泡影。他被拉扯到了伤口,疼的皱起了眉峰,凤眸里的防备不曾消减。
那双素手抚上他的伤口,点点浅红色的光泛起,随着她低吟浅言,越来越盛。宁然的伤口硬生生的长出了血肉,慢慢的生出了完整的肌肤。
他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女子,这女子明显没有敌意,他的剑竟也对她没有丝毫伤害。无缘无故,她救了他,也明显的因此虚弱了不少。
"主……人……"她的身影明显的虚化,露出了一个浅笑,眼底澄澈的盯着宁然的眼,就好像是懵懂的小猫,依赖的看着主人。
他这才看见,她的发尾松松的绾着一尾赤红色的羽毛。
"羽溪?"警惕刹然消散,宁然这才明白,原来眼前的红衣女人,是娘亲留给他的那尾凰羽。
神凰赤羽,护国将军家传承千年的至宝,据说可以定国安,化人形。他带在身边多年,本以为只是一个传说,却在他眼前化为了人形。
他的伤好的完全,收了剑,看着眼前懵懂的女子。
到底不过初开灵智,单纯的像小小的孩童。
"将军!"——
山洞外的敌人已退,他的人顺着他留下的信息寻到了山洞外。
到底是凰羽所化,除了他之外,竟也没人看得见她。偌大的天地世间,唯有他一人见过她那红衣婀娜的模样……
他隔着衣服抚过那尾凰羽,看着身侧红了脸的身影。
很快,他班师回朝。凰羽被他挂在了佩剑上,而她,就藏在尾凰羽里跟着他回了皇都。
皇都的城门前,皇帝亲自为他接风,旁边跟着一鹅黄色的身影——那是皇帝的亲妹妹,君鸢。
“宁将军辛苦,今战胜回朝,朕可一定要好好为将军接风洗尘啊。”
“鸢儿,你然哥哥可终于回来了。”
叫鸢儿的姑娘喜欢宁然,皇帝也愿意把他妹妹许给他……
那些,其实她应该知道的。可彼时,她好奇的在凰羽里看着浩荡的城门,看着宁然深邃的眸——
什么都不明白,什么也不懂。
鸢儿垂下了头,带着小女儿的害羞,一点儿也没有了在皇兄面前的娇纵。
“然哥哥——”
一声惊呼。鸢儿,低头那一刹与凰羽里她对视。惊讶的看着佩剑里的红衣小人儿——她是能看见她的!
除了他以外,似乎也只有她能看见。
宁羽溪将自己缩进尾羽里未敢出声,宁然皱了下眉头,转身将剑抛给了侍卫。
“怎么了?”
冰冷的眸子盯着君鸢的眼,生生的想要把她的注意力拉走。
“唔,没……”她半垂着头,眼底惊惶。
从来没有见过他维护哪个人至如此地步,曾经温文尔雅,如今皆化作了冰凌。
那羽毛里的人,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彼时,没有人注意到君鸢的眼里划过一丝狠戾。
羽溪跟着宁然回了将军府,她可以就这样看着他,可以自由的在府里的任何地方玩儿,却不被任何人发现,她会偷偷的尾随他,然后和他的影子重叠,然后悄悄地勾起唇角……
真好!如果就一直这样下去的话……
君鸢在他上朝的时候来找她,“你不过是棋子罢了。”
她引着她到了将军府的祭堂,这是他唯一禁止她来的地方。他是她的主人,她得听命于他。
她存在的使命就是为了定国,他对她的好也只是因为尾羽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她的眼神一暗,没关系的吧,反正……他也是她的主人啊……
主仆有别,到底是她一厢情愿了吗?
她依然会跟在他后面,可中间总有了点疏离。主仆之分是他们不可逾越的鸿沟。
朝堂最近局势紧张,宁然忙的脚不沾地,她想为他做点什么,可她只是一尾羽,连最简单的烹茶磨砚都做不到……
而君鸢,她自那一次见了她之后,便销声匿迹,再也没来过将军府。
那日初冬,第一场雪洋洋洒洒,她站在屋檐下看着那如飞絮的雪花,觉得新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雪呢!
宁然一进府就看到了她,那满天雪里的红衣姑娘,正如他们初见时那样美。
他眉宇间的疲惫倾然而散,她还在府里便好。
前些天朝堂上皇帝竟然一反常态,给他赐婚,想把君鸢许给他。他无法,只能以战事为重推脱,可毕竟只是一时,他正打算上书,索性远离京城,镇守边关。
边关偏远,如若能与她在那儿共度此生,也未尝不可。
雪越下越大,洒在大地上软软绵绵,让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宁然转身去了皇宫,她坐在亭子里望着越来越大的雪。
“宁羽溪——”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便已经失去了意识……
她好像落入了一片火海,周身的热度灼烧的她眉头紧蹙……
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诡异的祭坛,她的身下是不灭的天火,可火的外围却是一片寒冰湖……
“为什么?为什么然哥哥会为了你拒婚?”
一黑袍的女子蒙着面立于寒冰湖外,眸里是彻骨的恨意。
她透过那黑纱看见那女子脸上的血浓,看见那未染血浓的地方熟悉的脸——君鸢!
拒婚?他……
“你这个不人不鬼的女子,本就不该存活于世上,却偏偏还勾了他的心魄。”她的手颤了颤,抚上了伤了大半的脸,“既然如此,那我便替他除了你。”
说到这儿,她竟痴痴的笑了“然哥哥,你瞧我多喜欢你,为了你连容貌都可以舍弃……”
宁羽溪眸色一暗,君鸢喜欢他,可她也喜欢他呀。就因为她只是一尾羽,就必须除去吗?她也不会害他啊……
眼角划过一丝泪,这火灼的她难以思考,可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他……
如果,如果她像人一样还有来世的话……
如果还能遇见他……
如果她不在是仆,他不在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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