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习惯叫【父亲】,我一直叫【爸爸】,即便是已嫁做人妻,即便是已为人母。
我总觉得,叫【父亲】,那他是个老头,而我是个成年人;而【爸爸】,他依然是我心中伟岸的存在,而我,依然是那个能够动不动嗲声嗲气撒娇的小姑娘。

我在恐慌自己马上要迈入30岁大门的时候,是有意识到父母在逐渐衰老的,这几年尤为强烈。青丝变白发倒不是主要的,最关键的改变是性情和喜好。以前我是个孩子,他们对我的爱,严厉和呵护并存;而现在,他们的爱,慈祥而温顺,偶尔还有点小调皮,就像小时候我会耍些小心思来博得他们的宠爱一样。他们会为你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开心的像个孩子。
前些天,老妈旁敲侧击地说想给爸爸买件棉袄,但是爸不跟她去逛街,不试穿怕买不好。我说那我去网上看看。刚好赶上唯品会的周年庆,给我爸买了一件羽绒服,顺便给我妈买了一套护肤品。她一辈子没用过护肤品,就当让她尝尝新鲜好了。今天我看物流信息显示快递到了,就想着开个视频回去问问,有没有破损、大小合不合适之类的。老爸一接通视频,竟然乐得像个孩子,说衣服收到了,他也拆开试过了,大小合适。又问我还有一个盒子装的是什么,我说是给妈妈买的抹脸的。他一边把手机给我妈,一边说:你家大女儿给你买了抹脸的,让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噢。一边就要回去把盒子拿过来给我妈看。我妈当时正在车间上班。我觉得更多的应该是一种自豪,还有一种炫耀吧。
我并没有买什么很贵的东西,也算不上什么大牌。甚至可以说,在知道价格以后可能羞于拿出手吧。我也想得很明白,我实在没有能力随便拿出一两千块钱去给他们买一件衣服,然后让他们供起来。普通的日常消费就好,为了保暖。但是在他们看来,也许价格是次要的,更关键的是这份心意。
我今天跟朋友提到给父母买东西的事情,她说她很少买,每次她妈妈都说不要,但要是真的买回去了,心里比谁都开心,只有在串亲戚逛街的时候才穿,平时干活上班什么的都舍不得拿出来穿。我说父母都是这样子的。
网上流行说:现在的女人最大的乐趣就是拆快递。我觉得不尽然。应该是大家都喜欢拆快递吧。我爸妈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即便现在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他们也用上了智能机,但是网购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不愿意尝试的。总觉得把银行卡绑在网购软件上很不安全。所以拆快递对他们来说几乎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除了我和妹妹以外,没人会给他们寄快递。妹妹的快递基本上买的东西都是妹妹自己用的,所以爸妈也没啥兴趣。
我打趣的跟朋友说,现在我们这个阶段的人,应该对拆快递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了。因为东西是自己挑的,钱是自己付的,没有什么好惊喜的。收到的快递包裹越多,意味着吃土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但是父母那不一样,不管你买的什么东西,他们事先不知道。就像拆盲盒一样,吃穿用度,总是用得着的,还不用自己掏钱,也不需要管多少钱,买了用就是了。并且,最大的满足感在于,孩子终于是大了,知道回报父母了。
今天在抖音上看到一句话,叫做:自己买的是优越感,别人送的是幸福感。而我却在爸妈的脸上,看到了优越和幸福并存。
我对父亲有一种特别的情愫。应该是跟从小长大的家庭环境有关系。我不是单亲家庭,但是由于我妈的一些原因,爸爸是既当爸又当妈的。所以我很独立,温顺也叛逆。温顺是女孩子的伪装,叛逆是骨子里的野性。但我是断然不敢跟我爸对着干的。不为别的,我怕他不要我,不认我。虽然我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句气话,哪怕我再忤逆,他都是会妥协。但我还是怕。
现在我嫁人了,对于爸爸有些不好的行为,酗酒啊、喜欢教训人啊之类的事情也会批评,以前我顶一句,他会说:老子就是老子,错的那也是对的。现在他都沉默的接受了。我不喜欢给他太多的约束,不想仗着是他在乎的人,就随意触碰他倔强的自尊。我希望他即便是老了,那还是我的爸爸,而不是父亲。若我们都没有能力去抵抗岁月的侵蚀,我希望他能变成一个老顽童。
老公说我对我的家人有一种特殊的亲密,这种亲密是跟他和孩子都没有的。其实说我有一种恋父情结也不为过。毕竟我确实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既给我了自由长大的空间,又教会我为人处事的道理,还给了我独立生存的本领。在老爸那里,我永远是被捧在手心里的。而在老公和孩子那里,是需要我去捧着他们,这自然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那副父亲的油画。我已经忘记了是在几年级的课本上第一次看见,时至今日,那幅画依然像是刻在我的脑子里一样。

他脸上的每一条褶皱,干裂的嘴唇,黝黑的皮肤,长满老茧的手,都深深的刺痛了我。上学的时候,有段时间我一直用这张图片做屏保,以此来激励我好好读书。那时候我更多的是担忧,我担忧这就是即将到来的我的父亲的模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老了,那也是一个年迈的农民,依然不辞辛苦的劳作着。
可能从自己身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是从父母身上看来,我是震惊于社会的进步的,当然,也感激万分。现在的农村人不用再种田了,我爸也不再干着靠肩挑背扛来养家糊口。他带着我妈进城务工了。从此,起码没有雨打风吹没有烈日炎炎,离家也挺近的。最为关键的,他们应该也都有了自己精神的寄托吧,我爸不上班的时候沉迷小说,要么就在研究美食。我妈沉迷刷抖音,要不就是跟各种亲人朋友开视频。如此甚好。
什么是好日子,什么是坏日子,我觉得能够将每一天过得充实,那就是好日子。心灵不空虚,那就是好日子。
愿天下所有的即将步入老年的人,都能找到自己的精神寄托和兴趣所在,活得像个老顽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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