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锅子咕嘟咕嘟响着,冒着白色的热气,蒸的有点睁不开眼睛。
锅子里只有几块大骨头,骨头上薄薄的一层肉微微的卷曲着,微微发白,里头还渗着红血丝。
旁边的篮子里放着洗好的菠菜,生菜,苦菊,油麦菜,大白菜,一只白瓷盘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土豆,豆腐,血豆腐,另一只精致的青花小碟子里放着一把粉丝。
我哐哐拍了几瓣蒜,把葱切碎,扔进一只白瓷空碗里,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倒上醋,又咕嘟咕嘟倒上酱油,为啥要用这么多咕嘟,是因为我们家对液体的计量单位就是这个。每当张先生问,你这是倒了多少酱油,怎么这么黑?你这是倒了多少醋,怎么这么酸?我就会无比淡定的回答他两咕嘟。毕竟倒酱油倒醋的时候,谁也不会拿个量器量量,是十毫升啊还是十五毫升啊,这个工夫菜都糊了。于是这个有点抽象的词语就变成了我家通用的计量单位,虽然大家都不太清楚一咕嘟到底是多少。
倒完酱油醋,我有点忐忑,因为不太清楚这个比例合适不合。中国文化很有意思,下调味品的时候,书面上一般都会说,酌情、适量、少许、按比例,家人会直接告诉你差不多就行,估量着来,或者少放点,或者上次不咸,这次多放点。那到底这个酌情适量按比例是多少,这个估量着来是多少?那大概就是随便放放的意思。这一点我更喜欢烘焙教材,写明明白白,这个多少克,那个多少毫升,这才是真正的按比例。
我估量着放好了酱油和醋,又打开煤气灶,把锅热上,然后估量着倒进油,一会儿油锅乎乎冒起了烟,我关上火,端起锅,“滋啦”一声倒进白瓷碗里,热油这么厉害的暴脾气,沾之即伤的主一下就偃旗息鼓了,这跟在未擦干的热锅里放油完全不一样,水终于凭借着量产完成了质变,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桌上的锅子咕嘟咕嘟一直响,大骨头在里头来回翻滚,我决定扔点菜进去。先把土豆粉丝扔进去,因为这个不太好熟,要多煮一会儿,再扔几块儿血豆腐,这玩意儿越煮越有劲,也要多煮一会儿,再扔一点青菜,这个好熟,断生就能吃,把这些铺排开,我就能吃的比较有节奏。
我看着这咕嘟咕嘟的一大锅,想起了生娃前的最后一次聚会。初春,我们一个宿舍的四个姑娘艰难的聚到一块儿,那天有些阴天,我们决定吃火锅。十年不见,再次见面颇为感概,小满还是一头短发,性格火爆,风风火火,这是我们当中变化最小的。小野一向抓尖要强,说话有点刻薄,但是进入社会五年,慢慢变的柔和了,也学会戴上假面,也会无可挑剔的微笑。最让人惊讶的是小平,当年的她似乎什么都很平庸,不美也不丑,成绩不出色也不落后,就像平庸的平那样,一直很平庸,如今一见,妆容精致,笑容得体,一副职场白骨精的派头。
我突然惊奇的发现,我们这一屋子人简直就像这一锅子肉菜,小满是肉骨头,阿瑶是土豆粉丝,小平是血豆腐,我嘛,其实就是那一篮子青菜嘛,然后一块儿扔到社会这个大锅子里咕嘟咕嘟煮。哈哈哈哈,真是有意思,我开始笑,嘴角咧到耳根子,笑的有点上不来气。
我一筷子一筷子的捞着锅里的菜,最终留下那两块儿铮铮傲骨在锅子里昂首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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