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生于1955年。属羊。今年65周岁。
姥姥生了11个孩子,活下来5个;
妈妈有大她很多的大哥和大姐,基本没啥交集;
她在后面的3个孩子里面处中间,上有大2岁的二哥,下有小2岁的小妹。
她五六岁的时候,给她的大哥看孩子。有3个孩子是她看大的。
妈妈说,背上的孩子太胖,她又小又没有力气,经常因为看不好孩子,挨大哥打---因为大哥心疼他自己的孩子。
她说,有一次,她把孩子使劲往上一托,用力过猛,孩子过肩摔到地上,后来发烧迷糊死了。大哥不知道具体原因,她逃过一劫,只是她偷偷的到死去孩子的坟前哭过几次。
8岁那年,青黄不接的季节里。
妈妈饿的厉害,老爷说,跟我去烟台要饭吧,吃的可好了,有玉米面饼子就大咸鱼。
姥姥不放心,说,小心他把你卖了换酒喝。姥爷从年轻就是个“吃喝堵”的主儿,曾因为赌钱输钱,在除夕夜被扣留,家里人拿粮食赎过几回。
妈妈太饿,饼子和咸鱼太诱人,终于还是跟着姥爷踏上了去烟台的要饭之路。
妈妈说,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上门,傍晚时分,人家就真的给了一大块饼子和咸鱼。真好吃啊!
姥爷一个劲儿的说,你看,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妈妈经常睡的地方是好心人家的“南屋”或者“门楼”的草堆里。有时候也睡在街边墙角的草垛里。
头发长长了,没法儿梳理,还招虱子,姥爷让人给她剃了个光头。
妈妈说,一个8岁的女孩子,知道美,知道害羞了。早上,一群小学生穿的干干净净,背着书包,去上学。他们看到草垛里的妈妈,说:快来看啊,女孩子还剃光头!
姥爷说,等我们回家,我好好过日子,让你和妹妹也背着书包,去上学。
一段时间的奔波和风餐露宿,8岁的妈妈,病倒了,是白喉,她一直喘。
姥爷说,你不能死,因为你死了,我回家没法跟你娘交代---她肯定以为我把你卖了!
妈妈命大,没死,不知哪来的偏方,把白喉止住了。
快要收庄稼了,妈妈和姥爷踏上了回家的路。
庄稼收完,还没背上书包的时候,姥爷就死了,死的很玄妙。
妈妈说他去赶集回来,躺到炕上,就再也没起来,迷迷糊糊的说,有人用链子栓到他的脖子上,要把他拽走。
姥爷死的时候46岁。妈妈8岁。
妈妈的大哥大姐各自离家,去过属于自己的日子了。
二哥成了家里的“男主人”,那时的二哥其实只有10岁。
姥姥全心全意,用她的方式支持这个“男主人”。
妈妈说,二哥处处和她作对,欺负她,
姥姥每次劝她,别和他一般见识。
可是,二哥在家里欺负她还不算完,还要在外面,在生产队里,在外人面前欺负她,
以至于连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人家说:某某某,你怎么这样,她是你妹妹啊。
妈妈说,她宁愿和别人合伙拉车,也不愿和她这个二哥合伙。
后来,妈妈每次回娘家,都会买几瓶酒,给他二哥;
他二哥很高兴,一边在那里编着提篮,一边和她拉呱。
好像他们都不记得小时候欺负和被欺负的时光了。
再后来,姥姥病的很重,几日不进食;
妈妈的二哥不想给姥姥看病,想着80多岁的人了,到时候了;
可是妈妈的大哥大姐想着送姥姥去医院瞧瞧。
这个二哥不高兴了,拿出他的看家本领---喝药,吓唬兄弟姐妹。
这一次,不太成功,兄弟姐妹没吓唬成,自己搭进去了。
这个二哥,也就是我的二舅,就这样死了,46岁。
3天后,我的姥姥去世。
姥姥和二舅,一直没有分家。中间分了无数次,都没有分成。
妈妈说,有一次,衣橱搬到一半,姥姥又反悔了。
姥姥说,她吃苦受累,也要和儿子在一起。
她不知道,这个儿子,和她住在一起,岂止是吃苦受累,他宁愿去死,也不愿再和她这个老母亲住在一起。
这对“寡母独子”,牵绊一生。活着无解。
一起死,看来是唯一的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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