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

    今天跟闺蜜老白一起去连着看了两场电影，捉妖记和煎饼侠，都是正在热映的电影，看完出来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我俩散步回家，因为许久没见，就在我家楼下唠闲天儿。

     我们站在路口那儿，我背对着路，老白面朝着路。正当我俩聊的欢的时候，被背后一个中年男子的呵斥声给吓了一跳。我扭头一看，一个身材发福，年纪约摸五十郎当岁的中年男子正对着自己身后的某一个人呵斥着。惯常这种情景我都以为是爷爷带着自己的小孙子出来遛弯儿，因为小孙子不听话而呵斥他，可是我扭头左顾右盼了半天也没见一个小孩儿。我第一反应是这个男的不会是在自言自语吧，看样子也不像是精神不正常啊，于是我又一看，见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妇弓着背，颤巍着双腿，慢慢悠悠晃晃地朝我们这边走来，我才明白过来，刚刚那个中年男子是在呵斥这个老人。

     中年男子跟老妇保持大约五米左右的距离，如果老妇没跟上，他就会回过头来看着她，然后等等她，顺便呵斥她一两声。老妇缓缓走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大概见我们一直看她，她对着我们，用左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右肩膀，然后小声嘟囔了一句，他打我。然后继续走了。我们当即就觉得不对劲，这是虐待老人啊。老人走的如此费劲，他不去搀扶就算了，还大声呵斥甚至打老人，这简直太不像话了。

     我跟老白都是急性子，完全见不得这种场景，一股见义勇为的血就冲到脑子里了。我俩在他们走后望着他们的背影又观察了一阵，生怕这个男的再训斥她。这个男的完全是像遛狗一样的带着自己家的这位老人，他在前面走，中间连着他们的是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我跟老白觉得看不下去了，一定得跟着看看这个男的还到底怎么对这个老太太，就这样，我们一边在想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一边往他们的方向走去。

      我们很快赶上了他们，走到他们旁边的时候，听见这个男的又在吼这个老太太，大意是你怎么走的这么慢，语气非常恶劣，连我们这两个外人都听不下去了。老白率先爆发，对着这个中年男子一顿鸡汤。大意是，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老人，老人还能活多久，你为什么不能在她有生之年对她好点儿。她都走不动了，你还这么呵斥她，连我们这两个路人都看不下去了。你总有一天也会老的，你老了你想想你该怎么办云云。我以为这位脾气暴躁的中年男子会忍不住回骂我们一句“关你屁事”，但他却只回了句，姑娘，你们不知道，她一天走失两回，每天得打两次110报警找她，中年男子的语气里透着无奈。他跟我们说话的时候语气温和，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不像是原本就坏脾气的人，倒像是被生活逼的无奈的人。然后老白又站在原地鸡汤了几句，中年男子已经不再搭理，而是继续像训练小孩儿学走路那样，远远地看着自己的老母亲颤颤巍巍地走在自己身后。走远了，他扭头回去看着她，看她跟上来了，就扭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后来我们就不跟了，太晚了还得回家。

      看到最初那个场景的时候，我们想当然的就会以为是这个不孝子在虐待自己的母亲（或岳母）的故事。但是当我们跟着他们，中年男子发现了，却并没有阻止也没有驱散，也没有说，“你们两个一直跟着我们干什么，你俩看什么看，关你们屁事”之类的话，反而向我俩吐了一两句“苦水”，这个时候剧情开始有了变化，这似乎不单纯是一个虐母的故事，而是一个人到中年的男子面对患有老年痴呆症，一天走失两次的无奈，为母亲操碎了心，也被烦透了的故事。我试着自行脑补了一下，也许在母亲最初患病的时候，全家人还想齐心协力好好照顾她，可是当这样“走失”的场景每天都上映，每天都要两次去警局领回自己的母亲，也许再有耐心的人也会变得急躁吧。但也有可能是她母亲头脑也清醒，并没有老年痴呆，因为他对母亲不好，才会逼得母亲频繁地离开家。

      这些都有可能，而真相我们永远也无从得知，即使拉着两个人当面对质，也可能会出现罗生门那样的情景，真相只能越来越远，抛下我们对真相的渴望，有一个细节，或许可以让我们稍微放点儿心。

       那就是即使妈妈这样了，母子关系看起来再不好，再僵硬，儿子也没有在妈妈丢失之后不去找她，也没有把她寄放在警局里不去接她，也没有把他随便扔在大街上不管她。即使这个妈妈再使他心烦，他依旧在五米之外，看着她是否跟上了自己。不知道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烦死你了，但我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