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之「 」
如下所记载的,是被称为新世界硅基生命之父的 Cyril Howard,其殁于病痛的光辉一生中最后的梦境。
第一个念头诞生于黑暗中,黑暗温暖而潮湿,而他在这片盲目的湿热中察觉到自己,一霎时的念头。
在此处的黑暗中,细胞由一生二。
在其间他知晓死亡。开始是光芒的消灭,他吞噬、侵占、挤轧浮游的其它微小的生命,它们散发出透明的光之后便寂灭,他感受这寂灭的痛苦进而分裂分裂再行分裂,分裂的触感如同赤红的烧灼。随后视界被血色浸染,他成为一个流动着赤红的硕大聚合体,他是尖牙,是利爪,是锐角、是毒液,是所以可能被利用的一切。
在翕动的赤红中,疼痛指数增殖,吐息如同一团混沌的生命。
他的念头行在湖面、山谷和幽深林间。他化作一只怪异的动物,既是鱼、也是爬虫、亦是巨大的四足野兽。他的肢体覆着青色的鳞片灰色的毛发棕褐色的甲壳,裹挟着他朦胧的意识从水底涌向岸边,踽踽行过光秃的土地,最后逆着风和枝叶高高跃起。在其间他目睹无数惊骇战栗的杀戮,不可计数的死亡只在短短一瞬之间,待到他彻底醒觉之时,他的脚下已高高堆起尸骨,而他的手中磨尖的利器炫耀着它刺穿的战利品。
隐约的轮廓浮现于浑浊的彩色中,缓缓舒展开来。
渐渐地他找到自己真实的手、足、和大脑,与此同时他“看见”了许多个“他”:“他”倒在路边,脆弱的四肢胡乱折叠在干瘪的躯干之上;“他”倒在无人的深巷,火药的气味落在石板的缝隙间;“他”倒在野地里,被拔去舌、拔去牙、拔去角,最后的哀鸣被静寂掩盖;“他”倒在庆祝的乐声中,很快便在游行的队列间沉没……他明白自己应该越过这些“他”继续往某处去,就像他从水面来到陆上,从寂静来到繁华一样。然而越来越多的“他”在他的意识中轰鸣,这种轰鸣带着血的颜色和气味,血横跨生和死、发育和灭亡,自我与万物,击穿他的肢体他的头脑借由他的口舌发出尖锐的呐喊。但他的步伐仍始终不停。
他疯狂地攫取其中蕴藏的养分,伸展自己的触觉以及自己所能伸展的一切,他感受到难以忍耐疼痛和悲哀,尽管这些却并不来自于他自身。
他明白自己感受到的悲哀是朝生暮死的悲哀,是跨越漫漫数百万年被钝痛折磨的悲哀,正是这种悲哀促使他成为“他”,他不停生长,进化,变幻形状、将自己分割成无数个自己,无数双眼睛看着天空、大地、河流和气旋分叉又汇合如同神经骨骼或血管,看着动物奔跑跳跃飞行最终被击落、看着五光十色的霓虹将无明之夜染成靛蓝、看着无数面孔影影绰绰焦虑奔走喋喋不休互相捕食与倾轧,看着另外无数双眼睛向他致以持久地注视。最终所有的一切沉入墓穴,所有的所有的目光都沉入墓穴,它们在墓穴中持续分裂,无止限地将生长持续下去,直到墓穴本身也将因无法承载他的分裂而分崩离析。
疼痛如潮水般缓慢退去。世界开始摇晃。
他便已身在这样的墓穴中,一切色彩轰然消散,只余寂静的黑。他浑身包覆着漆黑黏滑的泥土,它们湿而沉重将他牢牢束缚,而地下水在此刻开始突突上涌,迅速地淹没他的口他的鼻,如凭空而来的终焉之洪水始自无何有之处,不可逆转地朝向万物袭来。窒息感缠绕他的颈,他的喉,他的视界,他扭曲自己的身体舞动自己的手脚,试图将这窒息感驱散。随后他知道痛苦独立于一切而存在,痛苦本身便是他的罪。他窒息在这审判的洪流中然而这洪流却是温暖和力量的根源,它们注入他的口他的鼻,如同痛楚的种子在土地里飞速向下扎根,它们刺激他千倍万倍地感受这股痛苦,并因此急切地挣扎。他踢打困住他的黑色的泥潭,无声地嘶喊,挥动双手如同向上方振翅而去。
在剧烈而沉寂的斗争中他最终失去了对一切的感知,只剩下空荡荡的绝望和恐慌。他沉在真空里,穿过高度卷曲的时间没有方向地坠落,他意识到自己终将消亡而不留任何痕迹,他意识到自己的呐喊无法传达到任何地方,他意识到或许谁人曾能听见他的声音可他的生长却已彻底将所有传达的通道堵死。而他却还在膨胀、膨胀、加速膨胀,沿着进化的轨迹失控地滑向犹未可知的“未来”。
最终一切将走向完结,那一刻他仍持续生长,而他经历过的所有痛苦将在虚幻中卷土重来。
他受困的墓穴顷刻间坍缩腐朽,他加速向上空跌坠,感官在一瞬间重复无数次得到失去的过程如同历经无数次生死轮回。他不知自己是活着或是死了,他无法控制地向自我内部分形,直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向着一束光明破壳而出。
“我知道!我听得到!”他试图回应黑暗中的残响——那些声音来自于他和“他”和无数个“他”,在每个瞬间消弭又从古老的未来重生——然而他的意识最终也一齐淹没在了光明中。
可光明之外又是什么?
被刻进最初那枚细胞的梦戛然而止。
他拼命张开嘴,无数质问冲上喉咙却如同气泡冒出水面后无声爆破,最终化为清脆的一声啼哭。他听到模糊的话音,听到剪刀的开合将自己割离,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
两颗泪顺着初生的粉色皮肤落入口中,似有若无的咸。
这是新生儿Cyril Howard,留存于此世最初的梦。
而在此之后的数十年,他将在原初伺服器上留下一系列革命性的代码,它们被称为孕育出崭新世代的《创世纪》。
你们是世上的盐。盐若失了味,怎叫他再咸呢?
马太福音 5:13-16
Fin.
以上人物/故事纯属虚构
实际上是两首歌的混合脑洞
坐标北京,就是那个阿华要开演唱会的北京٩(˃̶͈̀௰˂̶͈́)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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