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一次与先生发生争吵时,先生也失去了对自己言语的控制,他冲着我大吼:
“你说你每天在家都干了啥?你是不是想找死?!”
我愣了。
这句话就像一把尖刀,直戳进我死命把守的抑郁封条中。瞬间,恶魔被放了出来,“找死”这个词,就像恶魔手中一棵张开甜蜜陷阱的猪笼草,轻笑着,等着我自己爬进去。
我不再有任何解释,沉默地笑了。我的心滑到了猪笼草的旁边,只想着怎样才能吃到那甜美的花蜜,哪怕它很快就会开始把我消融。
时间已经是半夜十二点,看着旁边酣睡的宝宝,我轻轻地亲了他的额头,拿起手机,想要查找我跟他告别的最好方式。
时间渐渐过去,我没找到我想找的东西,却无意间看到了一篇介绍器官捐献的文章。
我越看越着迷,顺着它的指点,我进入某宝,找到了一个名为“施予受器官捐献志愿者登记网”的生活号,看到它的账号主体是中国器官移植发展基金会,就点了进去。
渐渐地,我被里面的文章所吸引,一篇又一篇地看了下去。它们,就像心灵的搓澡巾,一层层的把心灵的泥垢擦掉,以生命永续之名,让我抬头望见了美丽灵魂的形态。
看着看着,我不禁想起来,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得到了那么多的帮助,从提醒我接受无痛分娩的护士大姐,到尽力开导我的路遇阿姨,再到帮助我照看孩子的公园里的阿姨妈妈们,如果我不做任何回报就直接消逝,那是多么没有良心的做法。
我赤条条地来,又赤条条地去,什么都带不走,也不想带。与其像垃圾一样默默地归于尘土,不如签个器官捐献志愿登记协议,把自己给捐了。
于是我点开了“志愿登记”栏,滑动到“了解更多”的页面,郑重地点击下了“我愿意登记”的红色按钮,在根据提示一步步地操作后,获得了一张登记证书,终于成为了一名器官捐献志愿者。
(现在再打开这个网站,看到上面显示:“截至2019年3月5日已成功登记 817610 人”——不管大家出于什么目的去进行登记,总归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现在的我,挺高兴的。)
不知道为什么,当那个设计优美的证书展现在眼前时,我肩膀上的重压,瞬间就松下来了。
这种形式的“找死”,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归途。
对我来说,现在,就算是人生终点,也能有所归,有所留。
这次登记,就像一个界点,在这个点上,我尽力把伤痛留给过去,身体留给将来,把灵魂还给自己。
虽然,那个名叫“抑郁症”的魔鬼可能还会跳出来舞蹈,但它再也无法伤害我的性命。为了将来能好好留给别人重新利用,我要好好地爱护自己的躯体。
那之后,我甚至想过,再签一个协议,器官捐献完成后,如果我的其他部分还能用,就去捐给医学院,做一个大体老师。然后,让那些将要成为医生的孩子,每次上课前都给我唱首欢乐的歌,或者送我一朵玫瑰花——那时候我的灵魂就会和着拍子,在旁边跳起舞来,多美好。
或者,切片做成全息的也行,那样更不浪费,我可以在网络的世界里,一遍又一遍地听医学生唱歌,永无止境。
生来无忧,死得其所。——生死之外,并无大事。想到这,我开始不再苛责我自己,也开始接受了自己的情绪变化,慢慢地学着与抑郁症和平共处。
我失眠就看书,看到困就睡;暴躁就发火,发完就算了,该怎样就怎样,不再深究。我不控制他人,却成功控制住了自己寻死的念头。
想不到,这样一来,我内心天人交战的质和量都开始大幅下降。
与此同时,婆婆因老家有事,真正回家之后,我发现,我的处境变得更好了。
婆婆会因着挂念宝宝和担心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而不时电话询问我们的近况,从她的语气中我也感觉到了丝丝关怀——真的可能是距离产生美;同时,因为我先生不再有人宠纵,也不会再因为想着保护婆婆而把我当成假想敌,与我发生争执的频次有所降低,尽管我还无法真正原谅他;此外,宝宝一天天成长,我独自带他也越来越得心应手,我的体重开始渐渐恢复正常。
我以为日子就那么过下去了。
哪知道,产后抑郁症这个坏家伙,可以被打败,却从未被消灭,连小强都得甘拜下风。
随着宝宝的成长,很快,新的考验又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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