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山中多有落雨，前些时候播下的小白菜不知是否受了寒？心里琢磨着便去寻油灯，转眼望了望在墙角打盹的哥哥，一个人走进了暮色中。
村里务农回来的庄稼人，看到小姑娘一个人往村外的农田走，只是提点她路上当心，便也再无其他的议论了。
数日来的降雨将土地冲刷地格外松软，田埂上步步缓行的小姑娘为着不让零星的雨滴浇灭灯火，便将小花裙的一角掀起覆在油灯的玻璃罩管口，又怕火苗烧伤了小花裙，便一路提将起，跨过了两条沟渠，小姑娘自家的地便到了。
那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田，和“田”字一样得方正，只在左边靠上的角有一块凸起，那是小姑娘的哥哥从远方背回来的营养土，说是要种一棵树，一棵可以为无家可归的精灵提供安身之所的树。
小土坡的右边即是小姑娘播种小白菜的地方。蹲下身子，歪下脑袋，将油灯慢慢地倾斜下来，慢慢地平移，循着光亮将一棵棵冒了芽的小菜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遍，欣喜地吐了口气，“还好没被冻坏，真好——”
将油灯扶了正，起身拍拍裙摆上的泥巴，准备归家安歇，谁知刚提脚便踩踏上了一物，吓得小姑娘惊呼着救命一路飞跑开去，不敢停歇，连家里唯一的一盏油灯也顾它不得了。
“林家的女娃怕是又犯病了吧？”听闻惊呼的庄稼人又闲谈了起来。
“哎——真是作孽啊——好好的一个娃——”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便不再多言，只望着小姑娘奔走的方向摇头叹息。
“可惜了他哥，顶好的一个小伙子！都满二十了，还没姑娘肯嫁他，怕小姑子拖累。”
“可不是嘛，谁家愿意把好端端的姑娘嫁他们家照顾那疯癫的小姑子？要是我说呀，让那林小子舍了他那疯癫的妹子，我家闺女啊第一个嫁他！”
“你那闺女还不及我家姑娘一半的好，怎么着也该先轮到我家姑娘才是！”
“我可听说是林家小子不愿意娶亲，非得是等到他这疯癫的妹子有了着落才肯结亲。你们有这闲工夫，不如先给人家妹子找个婆家，把人支开，再想怎么着把自家闺女往人家里送吧——”
“我可听说了林家老子爹去了的时候，可给他们兄妹俩留了不少钱呢！”
“可不是嘛，不然我怎么会巴巴地要把闺女往他们家里头送？”
“咳咳！”杜老伯拄着拐杖愤恨地朝婆子们中间穿过，婆子们见有人打搅她们的龙门阵本想扯嗓骂过去，一看来人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便不好造次，只好作罢，各自捧了饭碗家去。
杜老伯望了村尾那抹昏暗的小屋，回首往农田走去。想当初林家祖上跟他们家祖上也是结过亲的，虽隔了几辈，总算是沾亲带故。现在林家老子爹娘都去了，就留下这么一双儿女，平日里就靠着种点菜，做点手艺活挣俩钱供生活开销了，却不知被这些钻钱眼里的婆子们盯上了。他老杜家如今也是举步艰难，他有心帮衬他兄妹俩，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也只能一个人生闷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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