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梦见我的被追杀。有人要断了我的舌头,毁了我的纸笔。
我逃。
大力推举,我如鹏鸟,竟能飞起。平原,我兀自平飞,能看地下关河。丘陵,我见下面起伏,大岭逶迤。我高兴,横绝天地,没有阻遏,感谢追杀了。
忽然地回头,竟见那追命的首领,也紧随我的身后,如鹞扑大鹰。我哪里肯,奋力扇翅,忽而绝了关山,排云而起,忽而凌空直下,欲入深河。天地间是我的舞台疆场,我为奔命而挥洒了。
但终是甩他们不掉。不敢回首,他的身后,会飞的已经成群,而我只是孤独地高蹈,飞离大地的天空仍是寂寞长寒。
这样的飞离终是暴露我的孤绝,我不能。我不是铁甲战士,我没有倚天长剑,我只能靠信念的牵引,奔了我不该绝的命途去。
就想起七八十年前的劲旅奇兵,那时他们被称作流寇。平常,有人让我追寻他们的脚步,但我不想看几件旧物听历史的叹息或者呼吸,因了几十年里,精神早已隔绝或者滞灭,我的观瞻总是可悲,先人壮伟更显后人微缩了。
但今天,我感到必须去汲取精神。好歹,当年播下的火种不会绝灭,我知道它在西南的十万大山,离我也就三五百里。
忽忽,呼呼,虎虎而行,我看见那劲旅的旧部,确在万山之间的小学。我看见程子华、吴焕先、徐海东的他们,在小院里坐着。无声的流云在他们头顶飘过,开着粉红色毛绒绒花朵的合欢树叶子几乎要碰到他们缀着红五星的帽檐。
三人见我飞至,哪里会有吃惊?他们的谈笑,太不像被追的流寇,倒太像山间的闲客或隐居的大士。我期待他们的庇护,他们只是给我浅轻的微笑。
我嗖地拿起他们院里墙角挂着的一把军刀,一把手枪。大侠火器,我还会怕了谁去。
提力飞起,看那追命的老者,竟都在对山徘徊,不能到了这边来。万山如锁,巨石如门,他们扇动不起的风声,轻轻划过我的耳朵。
豫陕鄂之间。我立定,两脚踏了三省。有大雨盖头落下,我竟不知道洪流究竟进了哪里的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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