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会真记》者,恶张生之薄幸,而恕其奸非。读《水浒传》者,恕宋江之横暴,而责其深险。此人人之所同也。故艳词可作,唯万不可作儇薄语。龚定庵诗云:“偶赋凌云偶倦飞。偶然闲慕遂初衣。偶逢锦瑟家人问,便说寻春为汝归。”其人之凉薄无行,跃然纸上。余辈读耆卿、伯可词,亦有此感。视永叔、希文小词何如耶?
【译文】读《会真记》的人,厌恶张生的薄情,而饶恕他的邪恶不法;读《水浒传》的人,饶恕宋江的强横暴戾,而责备他的阴险。这是人人相同的地方。所以,艳词可以做,但万万不可作轻薄之语。龚自珍的“偶赋凌云偶倦飞。偶然闲慕遂初衣。偶逢锦瑟家人问,便说寻春为汝归。”其凉薄无情跃然纸上。我们读柳永、伯可的词也有同感。他们的词怎么能比得上欧阳修和范仲淹的呢?
【批注】王国维说“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他推崇作品的一个“真”字。想必《会真记》张生的薄幸,《水浒传》宋江的险恶,以及龚自珍的“偶逢锦瑟家人问,便说寻春为汝归”的虚伪,都属于“不真”,王国维才发出这样的感慨。但,王国维的评价是不是有点偏颇,欧阳修和范仲淹的词固然是好,但龚自珍和柳永的词也并不都是“儇薄语”。龚自珍的《己亥杂诗》“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充满了忧国忧民的豪放之气;柳永的《凤归云·向深秋》“向深秋,雨馀爽气肃西郊。陌上夜阑,襟袖起凉飙。天末残星,流电未灭,闪闪隔林梢。又是晓鸡声断,阳乌光动,渐分山路迢迢。 驱驱行役,苒苒光阴,蝇头利禄,蜗角功名,毕竟成何事,漫相高。抛掷云泉,狎玩尘土,壮节等闲消。幸有五湖烟浪,一船风月,会须归去老渔樵。”那是羁旅生活深切体会的呐喊,可谓是真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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