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街道，只怕是比平时还要冷清，沿着轻轨底下那条街走了一路，除了两家水果店，其余的卷闸门全拉着。
天气不好，五点刚过天色就很暗沉，跟入夜后没什么差别，除了路灯还没来得及点亮。
为迎接军运会，这座城市大部分地方都打了围，原本宽敞的人行道分去一大半堆放建筑材料，剩不到两米左右留给行人。
好在今天并没有什么行人。
这里不算是一条偏僻的小路，沿着这条路到卢沟桥路口右转再往前几百米，就是武汉著名的商圈武汉天地。然而也就隔着这短短不足千米的距离，还真就像两个天地，那边华灯璀璨、鳞次栉比，是小资文青最爱的打卡地，这边呢，几十年前的宿舍楼，斑驳的墙体，坑坑洼洼的人行道，好似在诉说这座城市对它的遗弃。
小路那头摇摇摆摆晃过来一个黑影，远远地看不太真切。待他走到我视力能分辨的位置，我下意识看了看前后有没有叉路可走，想回避。
这是一位谁也不想与之擦肩的人，他是个乞丐，穿得很单薄，如果放在上个礼拜十几度的气温这身衣服刚刚好，只是这几天整整降了10度。
他外套的颜色应该是深蓝色吧，因为脏看上去像黑色，估计很久没洗过了，前襟处有大片的油渍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
我停了下来，迟疑着要不要回头绕过这一片挡板，到街对面去走。
他没有觉察到黑暗中的我，蹒跚着朝这边走过来，单薄的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依稀能看到单薄的衣服下他单薄的轮廓。
他的脚步并不匆忙，更像一个游荡者，眼神是涣散的，对周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他的瘦弱让我解除了狭路相逢的警惕，稍稍侧了下身，以免被他的脏衣服擦过。
可能这时他才发现我，抬了抬眼睛，停了那么一秒，窘得我差不多想解释对不起没带现金之类的，他却并没有停下，继续向前走。
看错了，他不是乞丐，他的眼神很干净，丝毫看不出要讨好、要乞求的意思，甚至衣服也是一丝不苟地扣着，除了脏，能看出那应是一件曾经还不错的衣服。看年纪，也说不上老迈，顶多四十几岁不到五十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我停下来继续看他。
他沿着这片围挡走到路口百岁康大药房门口，在两个硕大的垃圾桶前停下来，开始翻找。
应该在寻找食物。他是一个真正走投无路的人，却不想当乞丐。说真的，好久没有见到这样在垃圾桶里找食物的人了，或许不是他们不存在，只是我平时小道走得太少罢。
年前听新闻里讲，制造业大户XX康一次性裁员35万人，联想到房地产热潮退去之后从事建筑行业的那些建筑工人，大裁员之后，他们的年过得还好吗？
上上下下把口袋又找了一遍，还是没能找出一分钱。
路灯亮了，他从垃圾桶里拎出一个塑料袋来，好像己找到他过年的食物，摇摇摆摆消失在灯下阴影中。
我转身朝武汉天地走去，华灯初上，满目霓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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