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冬子把话说完，爸爸立马变了脸，他的五官似乎都扭曲了。接着他用手把整个脸捂住，一会儿眼泪从指缝间渗出。
冬子被爸爸突入其来的反应吓着了，本以为爸爸听了会高兴的。
屋子里的空气凝住了。冬子妈家阳台一角有燕子筑巢，燕子妈妈飞来飞去，给窝里几个小燕子衔来吃的，那几只雏燕听到妈妈回来，都一齐张着小嘴，叽叽喳喳。
冬子走过去，想起妈妈活着的时候，总往阳台上撒点米渣，现在估计这些小燕子也想冬子妈。
过了好久，冬子打破沉默，试图转移一下爸爸的注意力。“爸，这小燕子多长时间能出窝。”
爸爸抬起头，缓缓地说，“ 二十几天吧”。冬子看爸爸变得平静了，就又扯起去上海的话头。
“爸，你以前不总是说去大上海逛逛吗？现在哥哥买了大房子，你总得去给温个锅吧，咱这的说法是“早温早发”。
冬子说的“温锅”，是当地的规矩。早年的时候 ，亲朋好友需要准备大葱、鱼、筷子等，进门赶快放到锅里，寓意快快发财。现代人几乎都给红包代替了。
爸爸指着卧室一角，随后低垂着头说，“闺女，你看见没，你妈把拉杆箱都装好了，她说上海热，还特意去买了几件花色连衣裙，准备多照几张相呢。”
冬子爸说他对不起老伴，冬子妈就爱蹓跶，年轻时家里穷，哪有心思旅游。后来供孩子念大学、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总说等以后钱宽裕了再说。等孩子们都结婚了，又哄孙子、外甥，一天不得闲。这刚刚好点，她爬起来就走了。说到此爸爸禁不住又泪满眼眶。
冬子心里酸楚不已，难道这就是命吗？记得姥姥曾经说过，小时候有个瞎子给妈算过命，“这小姑娘心刚命不强，命强寿不长”，真是一语成谶。
冬子劝爸爸，人老了，有想法一定不能等，免得留有遗憾。她说无论如何，爸爸也要去哥哥家看看，也算替妈妈完成了心愿。
好说歹说，最终爸爸不语，就算默许答应了吧。冬子马上给哥哥打了电话，把机票订好，免得老爷子变卦。
一个星期后，冬子爸来到了上海。孙子、媳妇，儿子全家到机场迎接，当晚在上海一家大酒店给他接风。
儿子家富丽堂皇，应有尽有，但老爷子就是高兴不起来，心念着老伴，要是和她一起来多好啊。
周末，儿子、儿媳领老爸逛了外滩、城隍庙，但是冬子爸心不在焉，走了一会儿嫌累就要回去。
周一儿子，儿媳都上班，冬子爸自己在家。他望着窗外，繁华街景，万般喧闹，但他的内心是冰冷的。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这大城市他是一天都不想待。
住了三天，他就想回去，可儿子执意挽留他在上海再住一个月，那时候大学生放假了，他把老爸送回去。
老爸听了，没有表态，但后来的事谁也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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