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简书七大主题征文S2
主题:校园小说

楔子
明天就要搬到婚房了,梦伊还有一堆东西没收拾妥当。
“拖延症!”未婚夫杰一边数落着她,一边帮忙收纳行李。
好不容易把地板上摊开的几百本书打包入箱,梦伊站起身来,准备活络一下麻木的腿脚,不成想,“砰”的一声,一脚踢翻一个箱子,里面的书、笔记本撒了一地。
“你放着,我来。”杰蹲下身来,撇撇嘴示意她往里走,“你去收拾衣柜”。
良久,背后都没动静。梦伊从衣柜的穿衣镜里看去,只见杰坐在地板上,翻阅起一本绿色封面的本子,一边读一边露出不可描述的笑容。
……那本绿色封皮的日记!
梦伊心中一惊,转过身来,急急要要抽回那本本子:“不要乱翻人家东西!”
“别那么小气嘛!妙文共赏析!”杰嬉皮笑脸,凑近了问道:“这都写的谁呀?”
一个人的身影迅速从梦伊心中浮出。
“十年前写的东西,谁还记得啊!” 她试图敷衍。
“不能够吧!”杰半含醋意问道,“这么一往情深,不可能忘了的!我读你听听!”杰扬了扬手中的日记:
“时光的河入海流
终于我们分头走
没有哪个港口
是永远的停留
脑海之中有一个
我最珍惜的朋友……”
“真不记得了。”梦伊诚恳地摇摇头。
深夜,经过一天的劳作,枕边的杰已发出轻微的鼾声。梦伊仍在床上辗转反侧。
怎么可能忘得了呢。十年了,她以为一切都已谈去。他的名字,连同那些青春年少的记忆,早已挂上了一把不敢轻易打开的锁。可是今夜,在这毫无防备的一刻,过往的一切全都复活了,鲜活如昨。梦伊任由这些回忆肆意地生长,任由他们盘绕心头……
-1- 都是异乡人
林梦伊至今还记得20年前的那个冬天。
这是新学期的第一天,和煦的阳光无拘无束地照进三(2)班的教室。班里来另一个转学生。一个瘦骨伶仃的小男孩站在讲台旁,不安地打量着众人。只见他皮肤黝黑,颧骨高高凸起,典型的闽南人长相。
“大家好!我叫秦泽,很高兴来到三(鹅)班。”
待到他开口时,浓重的口音更是引得全班哄堂大笑。“三’鹅’班!三’鹅’班!”几个捣蛋鬼更是挤眉弄眼地学舌。
秦泽的脸登时涨红了。万万没想到,用了一个寒假苦苦哀求来沪工作的父母把自己带在身边念书,他以为逃过了留守儿童的命运,却没料到会遭遇这样的难堪。
到底还是90年代的上海,排外风气颇盛,连小学生不例外。
在众人的哄笑中,只有梦伊默不作声。她至今都记得初来上海时,她不过5、6岁的样子,当她操着一口苏北口音准备和弄堂里的小伙伴一起玩耍时,他们一哄而散嘲笑她“乡下宁”的情形。虽然现在,无论是从外表还是口音,梦伊早已与一个上海小囡无异,但面对这相似的场景,她还是对秦泽报以无限的同情。
作为班里唯二的外地借读生,秦泽迅速和梦伊熟悉起来。又或者,是因为梦伊成绩常年稳居年纪第一的缘故——多年后,梦伊才逐渐了解到秦泽是这样一种人: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他永远乐于结交比他优秀的人物,将之视为一座亟待对标的山峰,一旦越过了,便不再留恋过攀登途中的一点一滴。
就连他的爸妈也是一切向林家看齐:林家给梦伊买什么教辅书,他们来套一样的;林家让梦伊学新概念英语,他们马上也给秦泽报名;就连梦伊的早餐吃什么,秦家也是“拷贝不走样”。有时上学都快迟到了,妈妈非逼着他喝完一杯牛奶才走,因为“梦伊就是多喝牛奶才长得白白胖胖成绩又好的”。
谁也不知道两家家长是怎么认识的,大约是家长会的时候两人在“光荣榜”前寻找自己儿女名字的时候闲聊起来,又或者是放学接孩子时随意攀谈结识的。两家离得近,步行不过10分钟的距离,常聚在一起吃饭,又都是外乡人,感情迅速升温。
到了五年级的时候,秦林两家已是相当熟稔。熟悉到什么程度呢?有一次梦伊妈妈做手术,爸爸需要在医院陪夜一周,便拜托秦家父母帮忙照顾小梦伊。那一个礼拜里,梦伊放了学便跟着秦泽一起回家做功课、吃饭、睡觉,早上上学的时候,秦泽爸爸开着助动车,一前一后地载着两个孩子去学校,宛如自家的一双儿女。之后的十年里,两家父母便是这样,轮流照顾两个孩子,一直到北上念大学的时候,都是梦伊的爸妈全程护送,把孩子们送进了北大的校园。
- 2- 一念之差
转眼到了小学毕业,正赶上上海学制改革,小升初取消了升学考试,改为就近入学。 小学对口的是一所“菜中”,升学率低不说,学风校纪之差远近闻名。有门路的家长纷纷各显神通,积极为子女找其他出路。梦伊的爸妈也辗转托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为女儿争取到重点初中S中的入学名额。
而秦泽呢,此时却要一门心思要进体校踢足球。彼时甲A联赛风靡全国,上海申花队风头正劲,秦泽每每看球赛看得热血沸腾,恰逢体校来招人,经过一系列测试拿到录取通知后,他便不顾爸妈苦劝,执意要入学体校。
这天一大早,秦泽爸爸领着儿子,急匆匆地敲开了林家大门:“梦伊妈妈,你劝劝他吧,今天下午他就要去体校报道。”秦泽爸爸急得满头大汗,“我们说了他也不听,平时他最听你的,千万劝住他。”
到底是教师出身,最善于做学生的思想工作,梦伊妈妈和秦泽关在房里密谈了一个上午,走出房门的时候,秦泽已经改变了心意。好人做到底,后来梦伊妈妈设法为秦泽也争取到了S中的入场券。
拿到入学通知的那天,两家人为了庆祝孩子们双双进入S中,去照相馆为他们拍了张合照。照片上,12岁的梦伊已然亭亭玉立,俨然大姑娘的样子,秦泽呢,比起3年前刚来上海的时候,长高了、白皙不少,却还是一副中二小男孩的模样。两人应家长的要求,手拉着手,面对镜头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多年以后,梦伊在整理旧物时,翻到了那阵相片。彼时她刚从旧友那里得知:在那家顶尖咨询公司工作了几年后,秦泽已被欧洲最负盛名的商学院录取,不日将携夫人赴法国丹枫白露攻读MBA。
凝视着照片上那个身着球服的小男孩,梦伊不是不感慨的:
差一点点,他的就走上了另一条命运的岔路。
差一点点,梦伊的生活也许是另一番风景了。
-3- 两个班主任的PK
进入S中,秦泽和梦伊分别被分配到1班和2班。
第一次期中考试过后,梦伊延续了小学时代的辉煌,勇夺年级第一。而秦泽以2分之差紧随其后。要不是在英语作文上,秦泽因为运用了复杂的时态和繁复的从句被扣了2分,他就和梦伊并列第一了。
2班的班主任在分析试卷时,还特意把邻班秦泽的英语作文卷带到班上念,一边念一边不住感慨:才初中预备班的学生啊!就掌握了这么高深的语法,可惜还是运用不慎被扣了分。从此,她便特别留意起1班的秦泽。
1班和2班的班主任都是新分配来学校的师范生。初次执教,难免争强好胜,两个又都是新人,都在彼此暗暗较着劲。秦泽和梦伊作为班里最好的学生,自然成了这两人比较的重要项目——谁能拔得年纪第一,便意味着哪个班的班主任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在头两年的PK中,是梦伊班主任得意的时间居多,秦泽的班主任不气馁,暗搓搓地鼓励他:不怕的,女生到了初二以后理科成绩拼不过男生。秦泽将这句话奉为圭臬,默默在心里为自己鼓劲。
-4- 悸动
梦伊对这一切并不知晓。在她看来,她和秦泽的关系较之从前更为亲密。常常在周六的晚上,秦泽准时敲开林家的门,一聊就是半夜。那时,他们都爱看书,书便成了药引子,一起读书,由书再扯到别的,天马行空。正是青春萌动的时候,两人坐在一起,伴着青春刚刚苏醒的脉搏,书和聊天,都染上异样的色彩。时间,便不知不觉过得飞快,仿佛一眨眼的功夫,时钟的指针便走到一起并站在最高处了。
那时,梦伊家住着里外两间小房。爸爸妈妈睡在里间,梦伊住在外间。有时,爸妈实在困了,便早早躺下,悄悄熄灭了里屋的灯。在那些青春气息弥漫的星期六夜晚,两个年轻人常常因交谈的投入、忘情、兴奋,而忽略了爸爸妈妈乃至整个世界的存在。从初中预备班直到初三毕业,四年中的几乎每一个周六的晚上,无论风霜雨雪,他们都是在梦伊家这样度过。
偶尔的,梦伊也会主动去看秦泽。是从他那里,梦伊学会了弹吉它。夏风沉醉的夜晚,暑气还未散尽,秦泽和她在家旁的学校操场边一边纳凉,一边手把手教她弹奏和弦。入夜时分,晚风轻抚,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庞,指间轻触之际,心里竟有些微微的悸动。
以后每年9月的时候,她都会忆起那个夏天他们常常弹奏的曲目:
“Try to remember the kind of September
When grass was green and grain was yellow
Try to remember the kind of September
When you were a tender and a callow fellow
Try to remember the kind of September
When love was an ember about to billow
Try to remember and if you remember
Then follow follow ,oh-oh
……”

9月如期而至,开学就是初三了。
正是应验了秦泽班主任的话,梦伊的数学成绩直线下降,一直到高中都没好转,托了文科成绩的福,成绩还能保持前列,只是再没上过年级第一的宝座。到了初三毕业的时候,两人都有保送市重点高中的资格,秦泽进了本市最好的Z中,而梦伊选择了离家近又不用住校的N中。
-5- 我们北大见
高中后,课业繁重,因为秦泽住校的关系,两人见面的机会渐渐少了。偶尔见面,也是讨论功课的居多,闲聊的时间少。
虽说都是市重点高中,到底第一流和第二流的还是有差距——Z中在国内久负盛名,学生成绩采取学分制,在普通课程外另开设微积分、第二外语等选修课,甚至早在2000年初校园里早已遍布WIFI。N中虽然也算是沪上老牌名校了,相形之下不免落了下乘。对此,秦泽颇为自豪,每每在梦伊面前侃侃而谈Z中的种种。有一种渐行渐远的感觉在梦伊心中蔓延。
其实,梦伊每周末都会经过Z中——她的补习老师就是来自S中的特级教师,每每在补习的路上,她总要盯着门上Z中字迹斑驳的校门痴痴地看上一会儿,幻想着里面有多大多美。要到这个时候,她才暗暗懊悔:要是当初放弃保送、考到S中多好。
高三很快到来,秦家终于在上海置业,搬到了距离市中心一步之遥的一间三居室。物理上的距离让两人见面的机会更少了,偶尔通话,相约着要一起考进复旦。秦泽的成绩自然是没什么问题,梦伊呢,数学拖了后腿,按照模拟考试的估分,进复旦还是差了那么一口气。
到了高三第一学期将近的时候,秦泽兴奋地跑来林家,告知梦伊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他已经被北大外语系提前录取了!
作为本市最好的高中,Z中每年都有若干推荐参加北大清华自主招生考试的名额,擅长外语的他被学校推荐去参加面试了。秦泽兴致勃勃地向梦伊讲述这次北上的种种见闻:未名湖的水、博雅塔的景,燕园里的老教授……望着秦泽兴奋的脸庞,一时间,梦伊竟说不出话来——难怪这两个月都没他的消息,原来一声不吭赴京参加自主招生考试了。紧接着,一股绝望的涌上心头:北大啊!那可是北大啊,能考上复旦已经够吃力了,北大,实在是太遥不可及。

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寒假。春节前夕是秦泽哥哥的婚礼,林家也受邀出席了婚宴。
酒席上,秦泽爸爸红光满面、春风得意——大儿子洞房花烛,小儿子金榜题名,这样双喜临门的日子,换了谁都会忍不住把得意写在脸上吧。秦泽呢,作为伴郎,西装笔挺地跟着哥哥挨桌敬酒,受用地接受着亲友们的恭维和祝福,风头不减新郎。到了梦伊这一桌,他已带了七分醉意。挨个敬完长辈,面带酡色的秦泽摇摇晃晃地把梦伊拉到了酒店的角落里。
“梦伊,”站定了,秦泽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我们都这么多年了……”
已近婚宴尾声,不断有人提前离席,还坐在席上的都忙着窜桌互敬祝。大厅里人声鼎沸,分外嘈杂。
在一片喧闹中,梦伊却感到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她任由他那么握着自己的手,等待着下文。
秦泽的双眼却有些迷离起来。他嗫嚅着一遍遍呼喊梦伊的名字,良久,吐出了这么一句:
“我在北大等着你。”
那天晚上,梦伊失眠了。她细细地回味着他当时的表情和语调,不住地把手贴着脸庞,手心仿佛还留有他传递过来的热度。
实在睡不着,梦伊起身去厨房喝水,经过爸妈房门的时候,她听到里面传来的两人聊天的声音:
“老秦还真是迷信,专门找人去了合两个孩子的八字,说是天作之合。”
“嘿,梦伊还小,他们就琢磨起给他们家当儿媳啦!”
“早几年他们就存了这心思了。不过要我说呢,跟他们家结亲也不错,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秦泽这孩子也有出息……”
“别想那么多啦,儿孙自有儿孙福,睡吧!”
梦伊站在房门前,许久不曾挪步——多少年了,这个秘密一直珍藏心底,如今被人说中心事,不免呆了半晌……回到床上的时候,她握紧拳头,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考进北大,为了秦泽!
-6- 未名湖没有童话

坐在从上海北上的T103列车上,梦伊有点恍惚。
这一切都像一个梦。
她已经不记得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自己脱了几层皮,经历了怎样炼狱般的冲刺,唯一记得的是,在最后那几个月里,支持她的只有一个信念:考上北大,和秦泽在一起!
高考的那几天,数学最后两大题没做出来,她几乎要失声痛哭——心中的北大梦眼看就要破碎。好在秦泽每天傍晚都来看她、鼓励她,梦伊及时调整了心态,后面几门考试发挥得还不错。待到查分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数学、英语都考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分,从来没进过年纪前50的她竟一跃成为文科班年级第一,爆出了那届毕业生最大的冷门。以后的几年,每次母校邀请她回校给学弟学妹们分享成功经验的时候,她都不知该怎么做报告,难不成实话实说:The power of love is great?
此刻,在T03列车上,列车即将停靠北京站。梦伊和秦泽相对而坐,一过道旁坐着的是前来送学的林家爸妈。
到底是年轻人,一夜的硬座,林家爸妈已经支撑不住,趴在桌上打起了瞌睡。而对面的秦泽没有一丝疲惫,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入学后的计划:加入学生会,考G考T,争取海外交流的机会。
梦伊并没有听得很认真。她看看对面的秦泽,再转过头去看看一旁的爸妈,忽然觉得所谓的“修成正果”,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这是梦伊18年来最接近幸福的一刻。
入校后,待两个孩子收拾妥当、正式开课的时候,爸妈也回上海了。从未离开家庭庇护的梦伊开始将秦泽当作了依靠,从选什么课,到加入什么社团,到买什么品牌的电脑,都要征求秦泽的意见,甚至他们的手机号都是一起买的连号。
开学不到一个礼拜,秦泽已经来过几次她的寝室,装电脑、搬快递,还和室友们在学五食堂一起吃过一顿饭。
室友们含笑问梦伊两人是什么关系,梦伊只推说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哟,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啊!”同样来自上海的室友姝取笑道。
“别瞎说!”梦伊摇摇头,嘴角却是抑制不住地上扬。
和上海的气候大不相同,北京没有春秋,夏天过去之后,几乎没有任何过渡,冬天便扑面而来。天寒地冻的时候,大家喜欢呼朋唤友,去西门外那家烧烤店吃鸡翅。
这天,同门师兄作东,请梦伊和姝去吃烧烤。
两人从寝室出来,并肩走向西门的路上,姝忽然开口:“前两天,我看到秦泽了。”
“哦?”
“在百年讲堂剧院。”姝留神看着梦伊的神色,继续说道,“我和男朋友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碰到他和一个卷发妹子一起。”
“嘭”的一声,梦伊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心头一震,随即正了正神色。
“哦,是吗!” 她淡淡一笑,努力让自己不显示出任何异样。
那天的烧烤吃得相对尽兴,三人相谈甚欢,说到高兴处笑得前仰后合。梦伊都诧异自己何以在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然而,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疼痛却排山倒海。听到一首伤感的歌、读到一句凄凉的句子、看到校园里一对对胶着的背影,她的胸腔便会不可抑止地涌起阵阵酸涩。她从来没有觉得冬天这么寒冷过。 想起了高三的时候那些拼尽全力的日日夜夜,他那句“我在北大等你”言犹在耳,如今的他又在何方呢?
打开QQ,看到他的签名档赫然写着rendez vous(法语,约会)。
她甚至不能去质问他。以什么身份呢?

两个月过去了,秦泽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断了联系。说来也怪,燕园并不大,可她一次都没遇见过他。秦泽爸妈倒是还时常和林家爸妈联系,谈及此事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小年轻谈恋爱,谁知道能走多久。
梦伊妈妈对秦泽颇为不满:和梦伊做不成情侣,总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何至于一下断了联系?更何况,林家从前一直那么关照他,现在是一个电话都没有,寒假里也不曾来看望。
梦伊听着电话里妈妈的牢骚,悄悄把听筒放到了一边。很多天了,她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吃饭、上课、锻炼,一个人悄悄地咽回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此时却再也忍不住,躲在寝室里放声大哭……
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春暖花开的三月了。那天梦伊抱着书,正赶去一教上课,远远地看到他挽着一个女生走来。
待到走近了,秦泽却有些不知所措,迟疑着要不要打招呼。梦伊故作轻松地上前招呼了一声,两人客气地攀谈了几句。梦伊一边心不在焉地说着话,一边留神看他身边的女孩,不丑不美,中人之姿,此刻正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秦泽并没有介绍两人认识,借故上课快迟到,匆匆走了。梦伊突然想起前两天,同乡会里的一个同学跟她八卦,谈起他女友的兄长是外院的团委书记,是借助这样的裙带关系,他谋得了院学生会副主席一职。
难怪。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梦伊这样想。
之后的几年大学生活几乎没有交集。梦伊从上海同乡会里陆陆续续得知他的消息:大三时,他去法国交流了半年;他和女友分手了;大四刚开学,他早早拿到了一家全球顶尖咨询公司的offer;快毕业的时候,他向在海外交流期间认识的女友订婚了,传闻女友的父亲是一家著名咨询公司的合伙人。
是的,同乡会里一直都有他的传闻。有人对他不屑,有人对他由衷的钦羡。只有梦伊,面对一切传闻,只是沉默。
大学四年,梦伊没有再喜欢过其他男生。开始是忘不了,后来渐渐放下了,却好像也丧失了心动的能力。前前后后,梦伊在秦泽身上纠结了10年的光阴。从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他就住进了她的心里。她仍常常会梦见她,回忆起那些过往:初中时,他邀她去看他的篮球赛,她在操场边为奋力呐喊加油;他旧居旁的那个校园里,留下了他们无数次的散步和交谈;高考成绩后,远在外地的他连续发来10条短信,并在第二天返沪后兴奋地大呼小叫的样子……有时候,她也会不断地问自己,他曾经是否真的钟意过我?
没有答案,只余下一些不合时宜的回忆罢了。
-7- 曲终人散
林梦伊最后一次见到秦泽,是在快离校的时候。
是秦泽主动联系的梦伊,说是快毕业了,老朋友聚一下。
梦伊很诧异——所谓“有事有人、无事无人”,以她对秦泽的了解,必定事出有因。
果不其然,秦泽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梦伊搞定了上海户口,于是借请客之际请教如何申请户口事宜。
谈毕正事,两人开始闲聊。聊起还没毕业就早早订婚,秦泽不无得意地告诉梦伊:婚房已由女方购置妥当,秦家负责出资装修即可;未婚妻性格温柔、宜室宜家,特别适合秦泽这样事业心强的男人;准岳父在业界经营多年、人脉广阔,对他事业发展将是强大的助力。
说得这样直白不过,梦伊倒先替他不好意思起来。
有这样一种说法:男人最好的充电宝是女人,回想起过往的青梅岁月,她发现秦泽在成长途中每爬一个台阶都要换一个充电宝。
这么多年,到底是梦伊太幼稚了。在成长的路上,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他颠覆了你所有对美好的想象,磨灭你所有虚妄的奢求,他以感情的名义把你送入云端,再以现实的罪名让你坠落在地。
时至今日,梦伊的心中已没有了哀怨——毕竟,如果不是因为秦泽,她不敢奢想自己有朝一日能走进这所大学的校门,并以一等荣誉毕业。
阴差阳错,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奇妙。
饭毕,林梦伊和秦泽挥手作别,转身汇入汹涌的人潮,从此各自消失在茫茫人海。
走过繁华的路口,林志炫空灵的嗓音就在这个时候悠然响起:
时光的河入海流
终于我们分头走
没有哪个港口
是永远的停留
脑海之中有一个
我最珍惜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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