ᨐ⁵

三里庵断想

必须给甜面包一个拥抱
结实点。而后，蛋挞
呆在糕店门口，任一首
年轻的奶油歌从额头
淋满周身。风的七个指头
有搅动气息。又轻
又暖。

一列排比句式
甚至放好一张张木筏
缓解莫名的害怕。
一整个冬天，水在涨池
他却突然抽开身子

来到一条街道上。
三里庵，一条
布满记忆爬痕、碎粼光的街道。

一条街。
一念。不再
与过去为伍。他的左胳膊尽头
是五里墩，右胳膊
通往大西门、三孝口。
他咕咚咕咚的心脏：西园

那儿没有停车场
泊了一条鱼。夜里他请鱼
做他的生命
却没有看清它的模样。

他需要发光。
好吧
发光。

朝黑榆树
踢一脚没送上去。仰八叉。
爬起来时，发现自己
在发光。果然

一个人，发光。

一个人有了想象，发光。
一个人有了一只瞳孔和一只瞳孔，发光。
一个人有了怀疑的钨丝，发光。

一个人
在童年的屋顶行中年的赶脚
听见残雪：
咯吱咯吱咯咯吱，吱咯吱咯吱吱咯。
忍不住坏笑：雪
他的朋友。
押韵，敌人，永远。

却被一只聪明狗打断。
它吠：
人，发光，是黑远远超出了夜
才显白。

人黯淡下去。从宇宙的针瘪
退出狂想的刺
来到一条街道上。

他看见别人，别人看不见他。
你好
阳光
阳光能让我多走一会儿
影子也回来了。

能遇见脸，相撞
很好。和一个姑娘隔着冬衣
擦肩。他的右胳膊
和她的右胳膊。
之间，绒，静电。没有
四牌楼。

其实喜欢热闹。
他想把自己
偷偷装进那个老头的袋里
（两只土豆一块豆腐一把青葱
三四只红辣椒）
拎走，煮熟。

他想融于斑马线的脚步
朝那座商场开去。他不去最高的
最亮的。去人最多的
掀开厚帘子能撞见小鹿的

商场。
忘记。

是啊。在人多的地方，忘记
在热热闹闹里，寂静。他的功能
大约这个。

也快活。他丈量各种线
从小红帽脚跟
到一个促销员耳环
一条线。再到首饰柜台的玉镯子
等边三角形。下到负一层
是个变异的菱形

他不会问自己
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人为何不能寄存一点真实
什么也不买像个偷儿
扶梯上跳舞。

看人家怎么吐鸡骨，擦鼻涕
以及先擦嘴
还是后擦鼻涕。分贝多少
笑声是几声。
最好看场电影。人堆里
找个没灯光的地方
呆一会。

想吃点啥。现在
买只面包
杵在
糕店门口听一首
感伤的小情歌。
他，有看到三里庵

曾经的、白色的细骨胳。

他把糖从蛋挞里剥离，溜开
到池塘，放鱼（而不是放生）
拯救，早已从他的词典消失
他连我也难赎出。现在，他

放鱼。
愿它们怀孕、自由、逃跑。

注：三里庵/五里墩/大西门/三孝口
/四牌楼/西园均系合肥街区名。

初春

每到初春看上一年所写的诗
咻
恨不能秒删

达令

野梅花。扔一枝给山脚下的
猪。它嗅了几下，搂着太阳光
哼哼：要不要躺会儿，达令
噢不了亲爱的猪；我不是陆游
对梅花之事生无可恋；梅花
多是用来错的。边说边给猪挠
痒痒，拿梅花刺扎它耳朵根
猪嗷一声睁开杏眼唧唧道：猪

雨夜

觉着雨滴在努力敲打每一片树叶
大约是想把临行前
密密麻麻的话说得清晰一点
仔仔细听了大半个夜晚
也猜不透雨，对我念些什么叨

零，一

点颗烟抽上一口
看着纸烟灰越积越长
快要掉下来
听见灰白里的火红有说
还在写诗，你就年轻

拯救

北平的雪
之前是安徽的雪
消失几个人。
与我啥干系呢
寒冷。
除了冷
只能从想象里望见
两个人面对面（吃面）
热乎。
一场雪同另一场雪
是坐不到一张桌上的。
它们都下了。

第三代诗歌：没有目的地

他们挤车
靠近
分身
他们上车
他们下车

告第三代书

致敬你们 是你们
那支隐秘的玫瑰
终结了第三代
与下一代
下下一代无干
现在 请从你怀疑过
奋力砸过 那只坛子上
轻轻走下来
要么躺 看看天什么的
要么打打下手 对准坛口
替后生们 扶尿

青春痘

一脸警惕。
有时冷静得可怕。
恩，荷尔蒙
在手游里。
献出，喊，杀
爱，以及，一点点恨。
从他们脸上
有看到年少干仗
与我对视的那个家伙。

误会

“上洗手间误踢了小狗，而狗狗
真的是以为夜里专门去踢它头的”
一直想把这句话改进诗里
现在抄出来。仍不知怎么写。
这情形困在眼前几个月。

还是下午

走在街上的时候
想起小年轻常走这条道
依年纪我是匪兵乙
个条匪兵丙
匪兵甲对未来仨走到一块儿
私下疑惑
确。很多年没同走过
眼前的灰白里
也没有一条匪兵或沙丁鱼

捉迷藏

上午，鬼太阳冒一下
还没“啊”完
就闪
然后感冒
也不知谁传的

距离

一只灰鹊
在路的前方
紧赶着低飞一段儿
又落下来
我索性绕开道
路面都给它
它却飞走
仿佛不曾有过什么
除了我与翅膀的距离

从二月到三月

听说
你生日那天
雨才停

天气

看到天气预报
那行字 零星小雨淅淅沥沥正在下
忍不禁扑哧一笑
诗 雨一样无所不在
三月里的小雨 淅沥沥 淅沥沥下个不停
我望着三月 想 现在二月末
今天 大雨转小雨
明天 小雨转阴
后天 多云 至少我们 无聊的生活 惨淡的
心情 能从云朵露出太阳小黄脸
灿烂一会儿 不用每晚
七点半 紧瞅主播
像我母亲那样 捏着抹布 雨
噢 忽大忽小的雨 我一再调试这诗的节奏
为了你 却不知 哪一夜跟上你

对着快/播自摸的日子

昨天写三里庵断想 有点长
第一稿时有一句 与搜刮手抄本的年代
对着 快 播 自摸的日子 相比
第二稿时在快和播之间加了个/符号 是担心
被官方删 我看不见它 我每个字
都能被它小爬虫看见 抓取 就是这样
第三稿我将自摸二字删掉
为此我羞了好一会 但第四稿 还是没战胜
羞耻心 这把年纪
能装就装吧 等到老或朽
想装也装不动 我就删了后半句
终稿时 我在台灯鼓励下
索性连前半句也删光
轻松而又羞愧 不一样的羞
觉着特别对不起 少女之心 这个手抄本

红拂

在夜里
大喊一声
却有什么东西
咔住喉咙
没有鱼
也没有池塘
就是想大喊一声

︽201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