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喂？你好。”林素儿礼貌地开场。

“喂，你好。我是方经理，我们前天见过面的。你现在方便上班吗？”

“啊？哦。我――”林素儿看看四周，才想起自己在那里。“那个――我现在赶过去可能会晚点到，这样没关系吧？”

“啊，没问题的。你过来就是了。”

电话爽快地断线了。此时，连风吹起来都有点轻飘飘的感觉。

林素儿加快脚步前往最近的公交站。班车等了二十多分钟。所幸，人潮已经没那么拥挤。新投放的电车很轻盈，跑起来速度快，声音有点像蚊子。比起机关枪般的突突不停，嗡嗡要悦耳多了。车上有几个妇女都带着小孩。小孩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车上其他人都安静的等待旅程的结束，只好忍受童音无邪般的烦扰。

林素儿似乎看到一个小女孩，坐在板凳上，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慢慢而过的风景。那是多少岁的自己呢？第一次一个人坐着公车远行，以为自己会趴在腿上哭。会惊慌失措。

一扇门关闭，另一扇门打开，那就是生活开的玩笑。笑笑就会过去，不会有人来敲门的。

餐厅老板很健谈。这是林素儿对他的第一印象。相反，林素儿在整个对话过程中显得生硬，羞涩。林素儿对一份工作并没有抱以希望。没上司会要一个没有朝气的下属。

进了餐厅，由方老板带着熟悉了环境，熟悉后厨、前台收银，人员上餐等流程。方老板想让她先跟着其他人上餐。

上午没有什么客人，跟着小孟一起倒也没有出什么差错。小孟是个话唠。爱开玩笑。林素儿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个搭档来。当时有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坐在前台桌子前，安静地低着头。“这是梁孟，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他！”方老板解说道，林素儿走上前点点头。

至于后来，才知道小孟这人是个性格开朗的人，逢人说话，深的餐厅上下全体成员的心――以至于大家都爱叫他小孟。

小孟从方老板手里接过林素儿，负责讲解各个部分流程。比如传菜也有技巧。客人多的时候，要用笔记下来客人点了什么菜，几号桌，点了什么饮料。总之，要细心记下来事务，以防忘记。

林素儿好奇问他怎么坐在前台收银这，他告诉她如果没有这么忙是可以休息的，何况他人缘好，不怕被人打。说完，他便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下午两点过后，人开始多起来。小孟挑大任，动作迅速，总会顾着她，好几次她差点上错了桌位。餐厅全天营业，这样一来，分了两班班次。上白班的下午只要上到四点。

此时挨门口那桌的孩子，哭闹了起来。大人大发雷霆，使劲用手拍打桌面。小孩却被吓哭得更加崩溃。餐厅里，众人眼巴巴时不时望着，没人打破这恼人的哭声。

“看到没有，现在都是这种熊孩子，唉呀，要是我弟的话，我早拿起拖鞋打了。”小孟朝林素儿使眼色。完全不顾眼前端着盘子的林素儿。林素儿假装不理他，实在是没空理他了。

“喂！”小孟见林素儿送完盘菜后，头也不留的又回去厨房，有些着急地拉住她。“傻不傻啊？先等等，让厨师做多两盘再端，这样不用走来走去。坐会儿哇！”

“切~”林素儿无言以对地在心里吐槽着，“又偷懒！”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一次上完就不会显得时间长了，一次端一旁不会让人觉得好慢嘛！”小孟半倚着桌台，右手撑起下巴，眉毛撑了撑，等待表扬。林素儿给了他一拳。严重了些，是一掌。

“我死了，你就是谋财害命！”小孟使劲得装作咳嗽。旁边的凳子被碰到掉了一个方向。

“走吧，现在厨师应该炒好了！”他直起腰来，先林素儿一步走往后厨。后厨是个南方人，刚来不久。却爱开玩笑。

“小孟啊？这是新来的小妹妹啊？”后厨一边颠勺一边被烟熏着眯起了眼。随之咳嗽了两下。

“哎呀，这是我带的小徒弟！刚来的！”言外之意是大家看在我的面上，不要欺负新人。林素儿顿时感觉小孟形象升华了好几个档次。林素儿极其应付不来融入新环境的事情。现在，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

“可以嘛小孟！来，把这四盘端出去。”后厨指了指身后的凌乱摆放着的菜盘子。还滚滚地冒着热气。

“快四点了！终于到时间了！累死我了！”小孟送完菜后，看了看墙上的钟。“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准备，下班咯~”

坐在回程的公交车里，林素儿还有点恍如隔梦，飘飘然地有些不太真实。临走前，方老板出现了下，告诉她明天早些到。她做梦也想不到，竟然阴差阳错的做了这份工作。起初，只是病急乱投医，想在网上碰碰运气，就赶过来面试了。还好当初她来了，林素儿暗喜着。

经过两星期的观察，林素儿摸到周五是最忙的一天，第一个星期五，因为人多忙不过来，硬是留下来加了两个钟的班。想起那走来走去的脚，就会情不自禁地脚底泛酸。

一天，小孟问起林素儿哪一年的，林素儿说是哪年哪年的，才惊觉两人年纪相仿。小孟不是本地人，高考前就辍学出来了。跟女友闹翻后，在朋友的口风里打听到女友在这边，他才过来。

“我前几天还去见了她。她不想见我，她说我滥情。”小孟忧伤地叹气，拿着手机来回翻腾，一会儿打开屏幕，一会儿关掉屏幕。

“你呢？你上大学了吧？”

林素儿点点头。“不过跟你一样辍学了。不想上了。”

“我那时候最喜欢物理了，不过，家里出不了钱，我自己那时候也没有存什么钱，就干脆出来了。我挺羡慕你，上了大学，知道大学是什么滋味。”

“考的不好，上大学跟念高中没有什么区别。加上我自己不太喜欢……”有客人进来，小孟赶紧到门口接待。

“你好！这边坐~”小孟领他们坐到挨窗的位置，有条不紊地给他们倒茶，耐心地等待客人勾画菜单。林素儿在某一刻心里像结了一块疙瘩，久久梗在心上。

“要是世事不捉弄人，那该多好……”

“来来，给你派个任务，把这个拿到后厨去。”林素儿接过小孟给的菜单条，急忙往后厨方向大步流星走去。

“哈哈~这太搞笑了！哈哈哈哈……”小孟在看着手机里的小视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林素儿忍不住好奇，也探头过去。小孟把手机递给她。

原来是一个搞笑合集。林素儿边看边习惯性地扯扯嘴皮，看上去敷衍极了。看完才把手机还给小孟。

小孟有些落寞地玩起了手指。在四周转悠着。有客人进来，是常客，还跟小孟打起了招呼。林素儿问过小孟，为什么他这么健谈，不管是跟保洁阿姨亦或后厨那几个厨子。

“肯定要先打好关系，才好混啊！”听到他的回答后林素儿若有所思，她明白自己沉浸在久久的感伤中，已经不会同正常人一般思考。或者真诚地说，她已经成为一种怪物，锁在自己世界里的怪物。

已经十一月份了。上个月郭华英打来电话，她问林素儿什么时候回去？林素儿说不确定。之后陷入沉默中。除了病痛这类的大事，平时并不懂得如何开口询问其他话题。仿佛有说有笑的生活是爪洼国一般的存在。郭华英蹩脚地问起穿得暖不暖，饭菜好不好吃之类的台面上的寒暄。在那些时刻，林素儿才知道如今自己既不是大人，也不是小孩。五味杂陈的心情，像豆粒般的雨滴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林素儿是另类的。在学校时，同学们几乎隔三差五地就联系父母，对话说像战场上军人之间的汇报工作一点也不夸张――都是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坦白。只要到了那个点，林素儿便自己呆着，站在昏暗的阳台上，静静盯着黄色的灯光。她深知离幸福的路程还很漫长。除了羡慕，也无他法。

对于父母，林素儿能聊的不多。他们无非不过一对普天下平凡的一对夫妻。早年的勤劳如今也奔向小康生活。挺好。能满足她基本的物质需求，精神上也颇自由。没什么可言的，林素儿觉得可悲，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竟然想不起来有什么值得说起的美好回忆。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味道，可惜，没人想当君子。

在家时，林素儿话就少。现在出门在外，林素儿也不习惯给家里人打去电话。像一种拖延症一样，拿起电话都是一种催命式的烦恼。想来，也好长时间没打给他们了。林素儿心里盘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