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先生的讲座真真是令人震撼。这几天行程下来,我对滇西抗战及滇缅公路上曾发生过的事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已被震撼过许多次了;今天,李先生用独立坚毅的人格魅力,以及字字句句带血的史实细节,再一次——也是最为深重地,震撼了我。
战争是无数家庭、青春、理想的绞肉机。李先生的亲人,被敌军,被战争本身伤得不堪回首,李先生作为受害者的亲人,勇敢地与大家公开讲述他的记忆与家中遭遇,这样的坦诚实在是太可贵了。他说,他有对后人将这段历史承上启下的义务。而若生命真有轮回,他就是滇西抗战中捐躯的兵,今生投胎专为同浴血的弟兄们讨个公道!这般使命感,如此慷慨,如此壮烈。研究的第一步是直面,核心为独立的精神与人格,这两点李先生都做到了。他在滇西抗战史研究方面小有成就时,交流会纷纷邀请他一起钻研,皆得到婉拒的答复。李先生单枪匹马地沿这条路走下去,任走得多艰难困顿,也要保证「独立的人格」。因此李先生是「独立的学者」,具有陈寅恪先生赞赏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李先生为参加过滇西抗战及昆仑关战役的GMD老兵鸣不平,亦为GCD贬低GMD功绩以彰自身、封锁史料却任人戏说与假扮的行为抱着满腔愤懑。他自然是知道中国当下国情的,但从没有让出真相半分。他有自家父辈给GMD工作过而受迫害牵连的记忆,又去关心身边在建国后落魄的抗战老兵,将他们的经历实录下来,不虚美、不隐恶。在兀兀穷年的钻研中,在身边随处高唱的赞歌里,他始终保持清醒和理性,保持一个学者的庄敬。
我特别赞同李先生在这部分的观点,反复思考着,这些老兵有什么错呢?国难当头,幸好民族认同感强过党派认同感,不然在这种危难时刻依然你争我斗,我不敢想象华夏之未来……而老兵们纯属为了民族而参军,也只有GMD可以参,GMD对于多是普通农家出来的年轻人也不过是一个能带大家抗击侵略的符号而已。若真有青年,日军铁蹄已踏破了家门,而身边的GMD子弟兵们呼着号反抗,他还要保持所谓政治理想清高,非ZG不入,身子都被敌寇挑飞了还不忘给GMD再添点乱,或是一个人扛着棍棒硬闯战火,这样「崇高」的家伙真是非蠢既坏,送人头技能点满。而GCD对GMD及美国飞虎队的污名化就更说不过去了,直面历史是自信自强的基础,何况他们为我们自己的今日付出了活生生的代价。历史的确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这真是令人悲痛又无奈。唔,还好我的文章没什么人看,不然这两天屡屡谈起这块问题的我可能明天就惨遭404了。
其实中央对于滇西抗战的历史一直把控得很严密,近年才开放了一些。但李先生的实录之途必然还阻力重重。可是,他是为自己背了承上启下之使命的人,逆着阻碍向真相走,这就是当代的「虽万千人,吾往矣」吧。他不仅在思想文献方面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更身体力行主持重修国殇墓园,实地考察战场与防线遗迹,不远万里联络老兵、烈士后代甚至美国牺牲者的家人。李先生看起来像是五十岁上下的硬汉形象,谁知他竟然只比我年纪七十五的姥爷姥姥年轻三岁,何况他做过腰部手术、心脏放了支架!古稀老者犹能奋进如此,使命的力量有多强大啊。他说,中国人必须有一个下跪的地方。我特别赞同。我们必须有一方土地,以缅怀所有所有付出鲜血和生命的同胞;他们也是谁的春闺梦里人,却因为保家卫国成了累累白骨,甚至连尸首也不知流落何方,我们一定要、一定要纪念他们。
感谢所有为祖国抗战的英雄们,也感谢如今为了英雄不被忘却而奔走的李先生。「千秋不忘沦土恨,历代当歌救国魂」,震撼之后,便是长久的铭记,铭记所以反思,反思所以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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