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带着老大娘去了镇子里的客栈,连解释带安慰了两个时辰才让老大娘的情绪平复下来,这才知道:
原来老大娘一家都曾是二十年前江东地区显赫一时的李家的家仆,而爱子因为性格忠诚和善而被“寒铁员外”李老爷收作入室弟子,后来更成为李家的管家。然而十五年前李家忽然遭遇一伙神秘劫匪的袭击,一夜之间李家府邸焚为白地。而三个月后老大娘的儿子则被指控为劫匪打入李家的奸细,跟其他被称作捉拿归案的劫匪一道被处以斩首之刑。老两口也因此横祸被乡里人谴责辱骂,并赶出家乡,老头子在逃亡中不幸染病逝世,只剩下老大娘一个人乞讨过活。
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回想过来,这两个时辰只怕比少时十几年在冰天雪地里练功还要累人,看了看自己满是厚茧的双掌,洛檄羽不禁苦笑起来。
忽然窗外有一黑影闪过,一瞬之间好似向他留下个挑衅的笑容。洛檄羽倒是不紧不慢地走到客栈中间的院子里,却见一倩影缓缓飘落在屋檐之上:黑色劲装勾勒出婀娜的身姿,长长的黑发系成马尾安静地躺在肩头,在柔和的月光下更添三分灵气;眉若远山,目如镜湖,神色清冷,不怒自威,虽黑纱蒙面,却让人对那神秘的容颜更加向往。洛檄羽不由得怔住,心底深处最靓丽的背影不由得浮现在眼前。女子丹唇微张,那三分冷冷的语气只让他如痴如醉的神思得以清醒:
“尘封多年的往事,就像已经愈合的伤疤。揭开了,便是更严重的溃烂。”
洛檄羽微微一笑,目光中却没了当初的轻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与执着:“内部有创而不除,导致的就是整个机体的坏死。”
女子冷哼一声,轻轻一跃,消失在月光下,只留下洛檄羽一人仍兀自地出神。
从未记事时起,几个被收养的小孩子被带到一个冰天雪地之处,每天盯着凛冽的寒风扎马步、习拳法、练轻功;食物稀少,衣服单薄,两个孩子甚至在夜里被活活冻死了。从始至终那个给他们冷饭的男人也没说过什么,只是一直让他们练功。十四岁那年,天气尤其地冷,接连一个月没见过太阳;他发了高烧,近乎不省人事,那夜朦胧中一个女孩给他把脉、喂药,女孩婀娜的身形、女孩的纤纤玉指、女孩不带任何表情的面庞……都深深地刻在他心底。待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没人跟他提起,他便也不问来由。他早已发觉,自己不过是个继任的工具,没人会把他的思想当作回事。而后,他们几个便离开那里,到了一个看似世上最繁华巍峨实则最阴森孤寂的地方当差,为了给山上的人送封密函,这才难得出来放松放松,却没想遇到这么个事情。
第二天一早,老大娘被高大潇洒的小伙子背着上了雪峰山。一路被特别打出防滑纹路的青石板覆盖,山路也尽量在挑最缓的坡建造,给上山游玩的旅人们提供了不小的方便。上午的阳关温暖而不刺眼,照在坡上郁郁葱葱的树上,下面透出一圈圈随着微风摇曳的光斑和树影,地上粉粉黄黄的小花伴着泥土的味道滋润着来人的鼻腔,倒有另一种淡雅的韵味。一只小雀儿扑腾着翅膀从他头上飞过,什么东西的影子一闪便落到小伙子头上,闻到那发酵过的气味之后……
“XXX!你这臭鸟,别让我逮到你!”他破口大骂道。
老大娘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干净的手绢,轻柔地把他的头擦干净,问道:“小伙子,累不?”
小伙子马上换了副人畜无害的憨厚表情:“大娘,我不累。”
老大娘点点头,而后却又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心性真好,生得又这般俊,可真是人中龙凤,要是我儿子还……”小伙子刚想谦逊几句,却听到老大娘又想起自己含冤而逝的日子,心里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悯,然而又听老大娘换了副语气:“有你在,我儿子就能沉冤得雪了。大娘我能遇到你真是上天显灵了。”
小伙子只觉得全身的力量有多了几分。“大娘你放心,我向天发誓一定还您儿子一个公道!”
“谢谢你,谢谢你……”老大娘不住地道谢,眼里又止不住被泪水浸满。
山顶上一簇宏伟的建筑映入两人的眼帘,两人高的大门漆成赤红色,连着的长长的铺满青瓦的围墙,虽看着庄重肃穆却有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氛围;门口一人高的玄武岩上刻着苍劲的“雪峰”二字,看起来里面另藏着刻字者深厚的内力。里面不时地传来结阵练武的动静,声势虽不浩大却透着非凡的坚韧和自信。门口走来一个身着白色练功服的青年,左手拿着未出鞘的长剑,走到洛檄羽身前问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语气则是不卑不亢的。
洛檄羽慢慢放下老大娘后只身抱拳道:“在下洛檄羽,特来此与掌门商量要事。”
“原来是洛少侠,掌门和上官少侠已经恭候多时了……这位是?”青年注意到身边的老太太,语气中不免带了两分疑虑,毕竟陌生人是不得随便带入门中的。
“这位老大娘想在贵门中找一位弟子,”洛檄羽眼珠一转道,“是老大娘的亲人。小兄弟你且当大娘是与我一同前来此地,不会有为难的。”
青年思索几秒后点头躬身道:“那么请少侠和夫人随我来。”
进了大门,左手边有五五二十五名弟子正一同练剑,动作整齐,神情严肃,便是刚才练武声音的源头;旁边一锦袍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身旁挂着一个紫色香囊,肤色细嫩,眼角细长,顾盼神飞,趾高气昂地看着这二十五人,嘴角还伴着几分嘲弄的笑容。那人似乎也注意到洛檄羽等人经过,往他身上瞧了几眼便又回过头去不再注意他。
一行人直到了大堂,陈设简单但古朴庄重,墙上裱着一十五尺长五尺宽的松柏图,更有股傲然的气势。正背身欣赏长图之时,内室里缓缓走出两人,其中一人微笑道:“一千两,拿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