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继续看韩少功的八溪峒笔记,里面记录的一些轶事,引起我一些回忆。
那是上世纪90年代中期吧,儿子在上小学二年级或者三年级。有一天,孩子放学回来,兴奋地告诉我,明天学校组织春游,早上5:30集合。那几年,孩子爸爸因公常驻在外,家里只有我们二人。
孩子去春游,可以走出课堂疯一疯,我也很高兴。
清晨五点钟,公车还没发车,只能骑车送他去学校。那是初春季节,早晨五点多一点,天还没亮,我们走到外面,到处黑黝黝的。一天这个时候大概是人们睡的最熟的时候,四周没有一点声音,我甚至注意到了那种有点奇特的安静。
从家到学校骑车不到20分钟,出门右转再左转,出了小区,经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就上大路了。这条小路白天很热闹,餐厅,理发店,饺子馆,小超市,挨挨挤挤,一家连着一家,附近的居民大都在这里解决日常的生活需要。可是这会儿,家家关门闭户,昏黄的路灯发出一团团黯淡的光晕,更显夜的黑暗和寂寥。
这是条下坡路,空旷无人,我让儿子在后面坐稳了,放开车闸向下冲去,半夜清冽的空气打在脸上,觉得很舒服很兴奋,孩子也高兴得哈哈笑。就在这飞奔的时候,眼睛余光扫到路两旁一张张白色的告示,我心里咯噔一下,糟了,一件原本被屏蔽的事情回到了脑子里。
我们住的小区南边是一条宽宽的绿化林带,树林再往南是一条河,原来有空还常带孩子在河边树林里玩,孩子上学以后,大人小孩都忙,就很少去了。
就是那里出事了,那些天公安局把告示铺天盖地贴的到处都是,说树林里发现一具无名女尸,请民众提供信息,要命的是还印着照片。
我从来很怕受这些刺激,只能躲着不看,后来天天忙碌不堪,居然就忘了。
那天清晨,去学校的路上,还跟儿子疯,倒没觉得害怕。回来时就不一样了。天还是黑的,还是没有人,我一下子感到很害怕,这才想起,刚才没觉得恐怖是因为有儿子跟我一起。进入那条小路,恐惧感更强,我双眼直视前方,拼命蹬车,恨不得一步到家,无奈余光还是能看见路两边一张张白色的影绰绰的告示,其实不论眼睛是否瞥见,脑子里也看见了。那种失魂落魄的感觉,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
现在回想这件事,好几个细节都觉得不可思议。在一个大城市,人口那么密集的居住区,小树林虽然稍微偏僻一点,也是人们常常去的地方,怎么会发生这么恶性的事件;小区附近,可以说小区的一个角落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记忆里人们好像并没有非常恐慌;再有,公安局办案把这么刺激人的告示到处张贴也够雷人的; 再有再有,后来是否破案,好像也没有结果。这些似乎都不是事情应该的样子,但确实是那一年我的经历。记忆模糊打个八折,情况基本还是如此。
也许这些不可思议都因为基于今天的角度和认知。这样说来,这些年社会治安,人们看待事物的态度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只是身处其中,不知不觉罢了。也是,那时候没有微信,微博,没有公共号,互联网还没有进入人们的生活,移动互联连概念都还不知在哪里,人们的生活方式,社会习俗呈现的还是旧时代的特征,信息流通的强度更是根本两样,所以从现在回看那时才觉得诧异,觉得违和。
我还注意到当时学校还在组织低年级小学生春游,从哪一年,这样的活动开始消失了呢?
一件旧事里居然看到这么多的时代变迁,真令人感慨。
最后一个感慨,那天我送孩子来回,途中的心态天壤之别,只因为去程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和我一起。这个发现有趣也奇怪,一个小孩子有什么用,居然能给妈妈壮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