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应禄(4)
我十二岁那年的春节,张应禄大叔带着密女子专门去我家看望我奶奶,带了一碗年糕,给我奶奶拜年,还说:“您可养了个好孙女!里外一把手,还爱学习。”
我奶奶正让我娘找人给写了一幅春联要贴出去,我娘还在熬浆糊。
听了张应禄大叔的一席话,我奶奶喜笑颜开,说:“谁说不是呢。”
她本来是盘腿坐在炕上,说着就要起身下地。
张应禄大叔赶紧上前去搀扶她,我也过去扶着她胳膊。
“快靠着哇,不用下地了。”我们都劝她。
我奶奶于是又坐了回去,就坐就说:“快坐快坐,你也坐。”还对我说:“菊花,快让你叔炕上坐,暖和。”
张应禄大叔应着,坐上了炕头,密女子就靠着他。
我也靠着我奶奶坐在她身边。
我奶奶接着说:“要不是这成天兵荒马乱的,该送孩子去北平读书呢。”说完叹了口气,用她捂的热热乎乎的双手抓起我的右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手背,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可怜的孩子,看看这手,都变粗了。”
我安慰奶奶说:“奶奶,俺也学哩。”
奶奶看着我,又伸出右手来摸摸我的脸,苦笑着把我搂进怀里,说:“好孩子。”
张应禄大叔看奶奶那惆怅的样子,就赶紧说:“是呢,菊花也学哩,她都认识不少字了。”
奶奶松开我,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着墙头柜子上放着的那幅春联,对张应禄大叔说:“今年是菊花的本命年,她属蛇。这联子是刚写下的,
可喜庆啦。她娘正要贴出去呢。”说完,又对我说:“菊花,你可认得这些字?”
我起身去把那幅春联拿到炕上,也想试试自己认不认得那些字。可是我的确不认识几个,在那些字里面,我只认出了“金”、“草” 和 “新春” 几个字。
后来张应禄大叔帮我念:“金蛇含瑞草;紫燕报新春。”
我有些不好意思。
张应禄大叔就教我和密女子一起念了几遍,还说:“没关系,你们不可能马上都记住。但是你们还年轻,一定要坚持学习,总有一天会认很多很多字的。”
张应禄大叔说这番话的时候非常亲切。这么多年了,我好像是第一次非常仔细地关注到他的外表。
其实他应该比我爹年轻很多,因为他不像我爹有两次婚姻。但是他的脸上却也像我爹一样布满了皱纹,尤其是眼角和嘴角,一笑起来就有几条很深的皱纹竖着立在脸上,又像是很深很长的酒窝。他的眼睛很大,双眼皮,眼仁很黑,因此显得很有神。他的头上总是带着一条白毛巾,印象里无论是春夏秋冬他都带着它,而且总是白白的像刚洗过的一样。
他的样子我当时没有觉得像个谁,可是现在想来,很像后来的陈永贵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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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陈永贵(1915 – 1986),中国山西省昔阳县大寨人,农民及政治人物。曾担任 大寨大队党支部委员,中共晋中地委书记兼昔阳县委书记,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副总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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