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未开,残雪未消。
黄昏散步,子君路遇一株别人弃掉的枯菊,猜想它是昨日主人曾经的挚爱——堂前客,厅中宾。感叹它花容失色,遭弃路边。
子君是怜花人,深知菊花有根乃生发的生命力,把它带回家,与迎春比邻而居,自此算是结下了一段错缘。
花事纷飞,窗影摇曳。子君不曾想到,我常常望着她栽种的菊与迎春,生出诸多遗憾 : 一个惊艳深秋,一个芳华春梦;近在咫尺,又咫尺天涯。
每每看到迎春花,在春风春雪里风情万种,抑或是萧萧深秋的菊花,万种风情。那个中的滋味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年年迎春早,岁岁黄金甲。
还是万物枯寂,阳光就落在了迎春柔软的枝条上,叶取绿,花摄黄,以世间最明媚的光线,韵染着色。
日光下,六个花瓣轻轻打开,如婴儿手掌,捧着生香的蕊;每一朵小花,稚嫩如斯,那怜悯之情油然而生,生怕每一丝细微的风,把朵儿吹落。
条条枝上,一朵、两朵、十朵、百朵,挤挤挨挨,顾盼生姿。
吹过二月的风,迎春身旁的菊花,在大地母亲的怀里探头探脑。
雏菊不懂欣赏迎春花的丽影婀娜,甚至感觉不到迎春的存在,更别谈倾慕芳华正茂的迎春了。
残雪下的迎春花是寂寞的,空庭之内孤芳独赏。生命在荒草深处,静静地开,轻轻地落。
四月尽芳菲,蝉鸣过酷夏,转眼已是萧萧秋。
待到菊花,临水照镜,迎春已是岁暮之年。菊花是在迎春的衰落中风姿绰约的。当菊花明白情为何物,世间繁华谢尽,万物萧条。
菊花带着春的记忆,一路欢歌。当西风卷走最后一枚迎春叶,蓦然回首,孤零零,风霜秋雨,纵有秾华蚀骨,亦无缘,昨日的迎春花。
菊花与迎春的根扎在同一块泥土里。春媚,秋艳,如同参商二星,隔着一季光阴;无处不在的缘,给一个好的开始,结局于长夏相别。
不知道在这四季轮回里,我听到的风雨声,是不是它们听到的风雨声;我听到的林间蝉鸣,是不是它们听到的蝉鸣。
望着窗外草木葱茏,落英纷纷。世间没有一朵花因我而开,也没有一朵花因我凋敝;我在与不在,它们就在那里无声地开落,完成与大自然最精彩的对话。
回望菊花,层层叠叠;一层春光,一叠秋霜。
生命在各自的时序里,绽放,衰落。繁华不问其因,凋敝不问归途,一切是它们最好的缘,最妙的果。
秋尽天寒,夜夜露结霜,晚霞般的菊花瓣,怀抱一枚干枯的迎春叶,如是春天迟到的信使,言说一段过往的岁月。
子君手持冰冷的剪刀,打理风中凌乱的迎春花,她以她之美,赋予它之姿;全不在乎剪刀下的伤。
我不是菊花,不是迎春,只看到它们肉体的荣与枯,并不感觉到它们的灵魂。或许它们一直在窃窃私语,可能风听懂了,而我没有。
关于花草,关于万物,每一株花草叶脉里隐藏着自然密码。如是勘破,人在局外,物我两忘。
望着子君青衫渐隐暮色,我想,人之所见:山是山、水是水,花是花、草是草;而今它们的根,缠绕在泥土里,超越了时空的分割;长相拥,世俗的眼光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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