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暖气停了两天了,据说是小区管道维修,也没见正式的通知。现在室外的最低气温大概是零下4度,室内因为开了空调,温度设定在24度,没觉得冷。想打个政府热线或热电公司的电话咨询一下,想想从前没有暖气的冬天,比现在还冷,不也一样过来了,还是算了。
暖气这种东西好像是90年代初才开始普及,在长江淮河以北的地区,成为冬天的必需。从前的冬天,家家户户烧炉子。我爸有一个糊炉子的手艺是在部队学成的。那种铸铁烧制的炉子,俗称“憋了气”,不知是不是这三个字。新买来的炉子炉堂很大,大概是为了省煤或者好烧,晚上睡觉的时候好封闭,需要用黄泥在里面糊上一层。记得他转业到地方工作的第一年,在供销贸易中心,专门传授过如何糊炉子,那时候暖气还没有纳入政府的惠民工程。
炉子上当然有烟筒,一节节镀锌的烟筒拼接起来,加几个弯脖伸到窗外,袅袅地冒着烟。那种炉子用的时间久了,烟筒里会积下一层厚厚的灰,火就不旺了,做饭烧水很长时间火上不来,就需要去磕(KA)烟筒了。
我干过磕烟筒的活,炉子熄火或用湿湿的煤把炉火压在炉堂里的时候,烟筒是凉的,就可以取下来,到室外空地上,最好是雪地里,往地上一震,里面的烟灰就被震落下来,细细碎碎的,有时也会用烟筒铲一些沙土,让沙土从这头滑到那头,灰与沙土一起掉落出来,烟筒就干净了。懒得取下来清理烟筒的时候,也会拿个炉钩子敲打一阵,烟筒里的灰会借火势被“轰”到室外,这是懒人的做法,清理不干净。
“弊了气”炉子跟煤球炉不同。前者烧的是煤块或煤面,后者烧煤球,好多眼的那种。打煤球这样的活我没干过,但JASON同志经常如同忆苦思甜般在批评她闺女不干家务活的时候显摆“我跟你那么大的时候,一个人打煤球,一打打一天,手上都磨起泡来……”现在的小孩大都不知煤球为何物了吧。从前没有暖气,初冬时,常在大街上见到卖煤球的地排车,黑黑的煤球整整齐齐码在车上,那一个个的小孔似乎能发散出火炉的气息,煤虽黑但让人望而温暖。有一年回老家,我姥姥大约猜到也盼望着她的哪个外甥回去,早早就杀好了一只鸡,我回去的时候,鸡已经没那么新鲜了,她前一天晚上就张罗着把鸡放在煤球炉上熬汤,又担心火太大锅里的水被烧干,一夜悉悉索索起来好几回看炉子。早上我醒来,就闻到满屋浓郁的鸡汤味儿。过了这么多年,那味道还在记忆中。
煤球炉更需要加烟筒,不然冬天封闭的室内很容易中毒。从前的冬天,似乎经常能听到哪户人家煤气中毒的事故发生,有的甚至就因烧炉子而吸进过量的一氧化碳,再也不会醒来。烧过的煤球还能保持完整的形状,据说压碎了是很好的土壤,我家的吊兰,某个花盆里大概还有烧过的煤球,是很多年前跟路边一个烧煤球炉的大爷要的。还曾听说烧过的煤球能除冰箱异味,我倒从来没有试过。
因为家家户户烧炉子,冬天倒也没有特别寒冷的记忆。刚结婚那阵住在陆王庄,没有暖气,冬天也在客厅里烧个炉子,炉子上烧水做饭,晚上俩人边看电视,边把桔子放在炉子上烤,整个屋里都散发出桔子皮的味道。烤桔子的味道里,也会怀想古人“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意境,只是不晓得那红泥小火炉的模样。
没有暖气的从前,家家户户烧煤,冬日的城市的上空是否飘散过煤烟的气息,我似乎忘记了。只是现在,已经在肮脏的空气里喘息了好多天了,倒是真盼一场寒流袭来,吹散这终日不散的雾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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