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谷雨之时,牡丹花期极盛。很长一段时间,分不清牡丹与芍药,都是硕大的叶子,硕大的花朵,肥硕丰腴的花姿,是唐时的模样。
后来总算分清了一点点,牡丹是木本,芍药是草本,牡丹是花王,芍药是花相,王和相的区别,看它们的根茎就可。若是眼神再不济,还能从它们的花期上来辨别,牡丹开的早,大约在暮春时节,或是更早;芍药晚些,要到立夏时候,节气上就差了一候(勿忘了牡丹谷雨),在春末夏初的五月。若是看花型辨不出,那看叶子好了,牡丹有舒展的羽状复叶,芍药则是互生的细长单叶。
一直不大喜欢这种壮丽的花,雍容华贵起来容易看迷了眼,硕大的一朵,开出倾国倾城的姿态,花团锦簇好不热闹。
我怕这种热闹,怕它的硕大,怕它的张扬,又那么重,汪老先生的《菏泽游记》里,掂量一朵胖牡丹,竟有一斤重。想一想,唐代女子摘下这么重一大朵花,别在发髻上,再配以金银首饰,该是多么大一负担,虽然,看起来总是那么风姿绰约。
牡丹在唐时不叫牡丹,而是木芍药,借芍药而得名,还有鼠姑、鹿韭、百两金这样的别称,比起芍药来实在算不上风雅:将离、余容、婪尾春,比起富贵花来含蓄清雅多了。细究品类名,也是芍药的名儿细致,什么冠群芳、宝妆成、晓妆新、叠香英、掬香琼……牡丹里的名儿呢,则诸如姚黄、魏紫、潜溪绯、莲花萼、九蕊珍珠啦,光是听名字,眼前便显出一派花团锦簇之景来。
如果说牡丹因唐时盛名,那么芍药,除却诗三百中的远古承香,雪芹先生将它的妍丽写到了极致。
红楼梦第六十二回里,众人行覆射做酒令,湘云吃醉了酒,一个人迷迷糊糊出了红香圃,醉卧于芍药茵下,于是一大群姐姐妹妹找过去时,“果见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落,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闹嚷嚷的围着她,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众人看了,又是爱,又是笑,忙上来推唤挽扶。湘云口内犹作睡语说酒令,唧唧嘟嘟说“‘泉香而酒冽,玉碗盛来琥珀光,直饮到眉梢月上,醉扶归,却为宜会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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