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未亮透,女人早早拾掇好往门口走去。男人拉着娃子在后头细声问:咱不去,行么?
女人如同受了蛇咬一般猛地回头,咬着牙,恨恨道:我不去?我不去拼一把,咱家哪有出头的日子?
说着话,女人的眼光又投向怯怯的娃儿,忙又换了商量的口气:再说,怎样也要为娃儿留个好出路。是不?
女人开门出去时,男人又问:要不,我和娃儿就不去了?
女人却很坚决:你们不去怎行?到时候连个叫好的人都没有。
一家人终是出了门,向村里的广场行去。
路上的人越聚越多,都是朝着广场汇去。
远远的可以看到广场那耸立的雕像,渐渐也能看到披红挂彩的高台。
女人加快脚步,近乎小跑挤到高台下的报名处。
挤什么挤?规矩懂么?一位文书用手中的笔指着女人喊到。
似乎被文书的喊声吸引,旁边持棍的衙役用力顿了一下水火棍,大喊到:挤啥挤?赶着投胎啊!
人群中立刻有人接茬道:官家,这可不就是赶着投胎么。
大家都哄笑起来。女人也趁机平复了自己的慌乱。
拿笔的文书依旧用笔指着女人问:你来报名?
女人忙不迭点头答是。
官碟文书可曾带齐?
女人忙又递上早就备好的各色字纸。
哦?!山里人?
女人忙解释:原本是山里的,早十年前就到田村扎根了。您看,这是房契,这是税金收条,这是缴费收条,这是百工匠籍……
文书审验完毕,落笔写下女人的名字,埋怨道:你们这些山里人,啥都和我们争。别以为报上名就好了。等着吧,还得抽签。别以为好事都落你头上。
女人装着没听见,心里暗自记牢自己的号码,挤出人群寻找男人和娃儿去了。
广场上又乱哄了半晌,猛听得高台上一通擂鼓,却是大戏开始了。
先是司仪高唱诸大人,绅士的名号,然后照例请百姓乡老代表坐壁上观。待得气氛已稳,台下诸人皆拭目以待,司仪便请出正福家主上前抽签。
此刻,女人的心跳动得如同受惊的兔子。
但,抽中的人中没有她。她愧疚地望了男人一眼,恍恍然有些怅惘。
男人却抓住她的手,又将娃儿的手也拖过来,紧紧握住说:别怕,大不了回山里去。
女人终究还是哭了:回山里,娃儿没得出息的。山里的日子,我是再也不想过了。
台上,中签者皆有喜色,莫不以此为荣。
台下,已成看客的诸人,收了沮丧与不甘,静等仪式的开始。
司仪见火侯已到,拿了铜锣一击,喝到:起!
于是台下便刹那间沸腾起来,人人都红着眼,暴着青筋嘶吼:这里,这里来!
台上的中签者,一个个疾跑到高台边上,眼含炽热地飞身跃下。
他们的身体,会被看客们用尖尖的竹枪挑起,会被看客用细刀,用手,用牙一点点撕碎,最后成为仵作口中的那个“往生”。
女人一家远远离开高台,眺望着汹涌如同海兽浮沉般的人潮。
还要往生么?男人问。
要!生前没风光,死了不张扬一把,算是白活了。女人依然坚决。
不合算的!娃儿突然说到:洒我身上的血,我定要洒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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