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

我没见过我的爷爷

我没见过我的爷爷，就连我们家族快30岁的堂兄也没见过爷爷，也就是我们孙子辈的，没有一个人见过爷爷。爷爷在我们这些做孙子的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走了。

关于爷爷的印象，只有小学的时候见过的那张不知所终泛黄的相片，以及奶奶口中关于爷爷的只言片语，而父亲、伯父、小叔、姑姑他们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爷爷这个人。

奶奶嫁给爷爷，是奶奶的二婚，也是爷爷的二婚。他们两人到底相不相爱，我这个后辈从奶奶那里看不出，但从奶奶的言辞里，我发现她是很敬重他的。

写到这里，我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梳理一个完整的思路，而奶奶也已经因为中风，口齿不清，难以向她询问要求复述了，所以只能按照自己的印象以及回忆稍作描述。

爷爷，作为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亲人，作为孙子辈，也只有用错乱的文字将您记述了。

奶奶今年都有96岁了，按奶奶的年龄折算，爷爷大概也是1920年左右出生的，经历过近现代很多大事的人。

一、给国民县政府当过门卫的爷爷

县城里国民政府时代的建筑

听奶奶曾经说起，爷爷在国民党当政的时候，蹭了镇上一位黄姓宗亲的光，到容县县政府当了好几年的门卫，而这位黄姓宗亲的名字就叫做黄绍竑（可以百度一下，还是挺牛逼的一个人物）。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这位黄绍竑正是当年渡江战役前代表国民政府进行和平谈判的六人之一。现在镇上还保留着他的故居。

而我们县城，当年可是桂系军阀的根据地之一，后来国民党败北外逃，我们县城里很多跟国民党有关系的军人、商人等基本也跟着出逃台湾、香港、马来西亚等地，所以现在容县取得广西最大的侨乡的名头，其实就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说到这个，我们村里还真有一个从台湾回来的老爷爷，给自己的后代建了一座六七层的房子。当时小小年纪的我，老想像着要是当初爷爷也跟着跑去台湾了，估计现在我家也不用那么穷了。

当时我奶奶就笑骂，要是你爷爷跑了，就没你爸了。

后来从奶奶口里了解更多的信息之后，心里总有点疙瘩，总是希望当初要是爷爷跟着跑了，也许在那恐怖的年代里，也不会被批斗，被折磨，以至于一病不起，连自己的孙子都没见到就溘然长逝了。

而爷爷在县城政府当门卫的事情，奶奶也没有说得太多，只是说爷爷从县里回到村里时候带了一把枪回来，后来就上缴给新政府了。

二、能干的爷爷

我奶奶说，爷爷很能干，能干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有当时村里最大最宽敞的房子，这可是当初除了地主家之外，村里最大的房子。而且爷爷还搬了一次家，从村里一个地方换到另外一个地方，重新修了一座房子。能修两座房子的人，在当时而言确实是有能耐的人。

爷爷这么厉害，源于他当时在当门卫之余还做泥瓦匠，给别人修房子。这活计在当时可是个技术活，因为我们那边当时修房子用的可是黄泥砖，也就是土坯房，制砖建房都是一条龙的。当时爷爷的手艺声明远播，新中国后都还有很多人找他建房子。

我家的房子大致就是下图这样的，但是已经拆掉了。

我家的老房子大致就是这样的

我奶奶还说，爷爷还贩过牛，最远把牛贩到过湖南。当时的环境可没现在太平，土匪、强盗横出，一般人都不敢长途跋涉到陌生的省外的，更何况是你赶着一群牛。

我不知道爷爷贩牛的事迹里有过什么事迹，但是我奶奶曾经说过，爷爷遇到过土匪，但人仍然拿着贩牛的钱安然回来了。

而爷爷的这些事迹，也因为自己挣得比同村的人多，在后来的那些日子里也吃了不少苦。

三、遇到过老虎的爷爷

这段故事，是小时候和奶奶睡觉，我调皮不睡，奶奶当作恐怖故事说给我听的。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也只能大致写写。爷爷的那个年代，华南虎还是没有灭绝的，而且我小学的时候可是喝过虎骨酒的，所以这事我相信是真的。

前面我说过爷爷贩过牛，贩牛并不是你收到一头牛就贩出去的，往往都需要聚拢起来几条牛才贩一次。所以当时爷爷收到牛，都需要自己先养一段时日，等收到的牛多了，才贩出去。

一天，爷爷带着斗笠出门放牛，把牛赶到了一处山谷里，找了块石头就开始躺在上面睡觉，睡了不到一会儿，就听到旁边的草丛里有响声，而牛也在远处乱叫。

他于是坐起身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刚坐直身子，草丛里就串出了一只老虎，虎目盯着他不断低吼。

爷爷平时放牛都带的柴刀，今天偏偏没有带，他坐在那里又不敢动，也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只老虎。

我奶奶说，那老虎围着爷爷绕了一圈，最后用爪子在地上画了个圆，张开嘴对着那圆圈比划，试了几次都不能一口咬下，后面就钻进草丛里跑了。

爷爷吓得牛都没赶就跑回了家，第二天才叫了几个人一起进山找牛，把牛赶回来后还病了一场。

当时我问，老虎为什么不把爷爷吃了？（原谅我当时童言无忌）

奶奶说是因为爷爷当时带着的那个斗笠很大，老虎在地上画圈圈用嘴比划，就是看能不能一口咬下，结果比划后发现不行，于是就跑了。

这个说法我不知道有没有科学性，但是在那时我的眼里，堪比传奇一般的故事。

四、对爷爷而言黑暗的日子

解放之后，也就开始了公社吃大锅饭的时候，当时爷爷收来的几头牛全部充公了，连家里的一些农用工具也一并充了公，至于田地什么的，自然也是没了。

对了，爷爷的成分是被划成中农，集体劳作的时候是没有工分的。当时可是按工分进行分配的，爷爷没有工分，只有靠家里其他人的工分来领口粮。

我奶奶对这段经历说得也不多，经常说的就是难和穷，所以我奶奶一直都非常节俭，炒个菜都不愿意多放油。

解放到文革这段时间，爷爷倒还没有受到什么不好的对待。但文革的时候，爷爷曾经的旧账就被翻了出来，比如给国民党当过走狗、走私贩牛、经商之类的。

他被同村的人，同一个宗族的人五花大绑地拉去批斗了，批斗是什么，相信大家如果有了解过文革，就会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场景。

我奶奶曾经说过，她恨死村里那谁谁了，说当初你爷爷被批斗，被绑着跪在地上，那谁谁从他背后就是一脚，把你爷爷踹到了地上。

爷爷被批斗回来了之后，闷着头就去找绳子，一声不响地往梁上甩，想要上吊自杀。当时奶奶废了老大劲才把他拦下来。

当时爷爷就说了一句：“我受不了这个气！”

后面就一病不起了。

奶奶说，爷爷走得很安详，她出去干个活回来，爷爷躺在躺椅上就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