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知道他名字的人很少。但当你在百度输入他的名字，Alex Honnold，出现的第一个自动联想关键词是“Alex Honnold死了没”。不是很多人想他死，是他在做的事情太危险，他的同类里已经有一半人丢了性命。
Alex Honnold是当今世界最好的徒手攀岩者，曾经在无保护、无辅助装备的情况下攀登了优胜美地、宰恩等国家公园的著名大岩壁，破了多项纪录。上周，他应穷游邀请，在上海魔岩攀岩馆跟穷游网友一起攀岩，并接受了我们的采访。
他在岩壁上自由舞蹈，骗过了死神，凭的不全是运气和勇气。
阅读时间：5分钟
看到这几张照片
你是不是脚发软、手指疼
手心出汗、呼吸困难？
这种惊人的运动，就叫徒手攀岩
徒手攀岩：掉下去，会死
所谓徒手攀岩（Free Solo Climbing），就是不借助绳索、保护带或其他保护装备，徒手攀爬岩壁。攀岩者只有一双鞋、一个挂在腰间的粉袋（用以涂抹双手防滑），完全依赖自己的身体甚至是几根手指，像壁虎一样挂在光秃秃的岩壁上。
徒手攀岩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极限运动之一。在徒手攀岩的维基百科页面上，有一串长长的死亡名单，那些著名的攀登者从几百米高的悬崖坠落——普通人从10米高空掉下就可能死亡。生和死之间，没有过渡，这是在光秃秃的岩壁上与死神共舞。
他们是疯子吗？活腻了？
22岁，一夜成名
在这群“疯子”里，有一个叫 Alex Honnold 的美国人，今年30岁，从20出头起就创下许多惊人的攀岩纪录：
▶2007 年9 月，在一天内徒手攀爬优胜美地谷的 Astroman 和 Rostrum 两大岩壁，是完成此壮举的史上第二人；
▶2008 年春天，徒手攀登美国犹他州宰恩国家公园的月华拱壁，是人类史上第一次无绳索登顶；
▶2012 年，一次挑战优胜美地最大的三块岩壁：沃特金斯山、酋长岩、和半圆顶。这三块岩壁加起来共2134 米高，Alex 共用时 18 小时 50 分钟，其中90%由徒手攀岩完成！
《美国国家地理》2011年5月刊封面图片，由 Jimmy Chin 摄于国家公园 Half Dome 西北侧的一条岩壁上
2007年在优胜美地的那次破纪录攀登得到媒体密集报道，这个22岁的小伙子一夜成名。他登上了《美国国家地理》的封面，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著名新闻节目《60分钟》、《纽约时报》、CNN……
但 Alex 后来轻描淡写地说，“那个啊，是休闲级别的”，一股真诚的、不炫耀的语气，“我爬上 Astroman，爬下来，吃个午饭，然后再去爬 Rostrum，每次花了一个小时这样。”如今他更喜欢跟朋友一起进行持续几天、长达上千米距离的攀爬。
名校辍学，四处迁徙追逐悬崖
Alex Honnold 少年时期《ALONE ON THE WALL》纪录片截图
Alex Honnold，狮子座，1985年出生于美国加州。因为注意到儿子成天在爬树、爬墙、爬屋顶，爬一切垂直的东西，Alex的父母带他到当地一个攀岩俱乐部，11岁的Alex第一次接触到攀岩。从此，他每周5天，骑车11公里到俱乐部学习攀岩，往往在岩壁上攀爬2小时不下来。而他的父亲，一直是在地面拉绳索做保护的那个人。
考进加州伯克利分校后不久，Alex的父母离婚、父亲去世。Alex向母亲提出退学，专注攀岩，母亲同意了。她曾经很担心Alex会出事，但她发现这孩子从小对攀岩有极高的专注度，他会记得抓过这块石头，却不记得某年夏天跟家人去了哪里度假。
Alex 的母亲感到自己不能成天为儿子提心吊胆，她甚至开始尝试攀岩。“Alex是这个地球上唯一一个知道Alex能做什么的人，而我必须学会信任他。”
Alex的母亲来自 Alex Honnold Facebook
一个“运动版的谢耳朵”，爱吃甜食
过去10年，Alex大部分时间住在一辆房车里，像羚羊一样迁徙，寻找适合攀登的岩壁和天气。
他攀岩的照片让人胆战心惊，他本人却没有一点疯狂的因子。看着Alex清澈的大眼睛，阳光的笑容，强劲有力、长着厚茧的大手，我看到了专注和单纯。“安全第一，享受第二，速度第三，这是我的口头禅。”他说。
我不在乎媒体曝光。徒手攀岩的现实就是，如果你掉下去了，你会死。
——Alex Honnold
他会跟你说他如何周密计划一次攀岩：“每次攀岩之前我都会先想好路线，如果距离有长有短，就要短距离的攀岩安排在前，距离长一点的安排在后；还要综合考虑各个攀岩目的地的气候条件……”
一旦不谈论攀岩了，他甚至有点 Nerd：“在攀岩之外，我就是一个很无聊的人而已。我并没有所谓的日常生活，不是那种平日去参加 party、去泡吧、偶尔出门攀岩的人。相反，我很少在家住，几乎一直都在攀岩和去攀岩的路上。”
Alex Honnold Facebook 图片
看书，锻炼，攀岩，这几乎就是他生活的全部。看看他在脸书和Instagram上晒出的行装：大捆绳索、多只快卸扣、几本书、T恤、鞋子。哦还有，爱吃甜食，他几次在采访中强调。
我想大多数人都不攀岩，但每一个人都会面临恐惧，都有过梦中惊醒的经历。而Alex的故事，与其说是一个运动员玩命的故事，不如说是一个普通人如何克服恐惧、如何极度专注于他热爱的事情、并有计划地一步步接近目标、登上顶峰的故事。
最世界采访TIME
完美
最世界：在大荧幕上观看你的攀岩影片的时候，我会被徒手攀岩这个极限运动本身所蕴含的力量以及你在攀岩上的专注和热情所震撼，但也会不由得害怕。所以我真的很想问，像你这样的徒手攀岩者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徒手攀岩这种攀岩形式?
ALEX： 其实我主要还是以有搭档的绳索攀岩为主。徒手攀岩只是我整个攀岩生活中非常特别的一部分。
最世界： 你认为绳索攀岩和徒手攀岩有何区别？
ALEX：最显著的区别，当然是无保护措施的攀岩会面对更高的风险和更严重的后果。这也就意味着你不能犯任何错误，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完美无缺。其实这是一种很好的体验。
摄影：Renan Qzturk
最世界：我可以理解为，比起绳索攀岩，你更享受徒手攀岩吗？
ALEX：对我来说，徒手攀岩和绳索攀岩仅仅是两种不同的攀岩体验。我当然是享受徒手攀岩的，但是我也并不会一直只做徒手攀岩。徒手攀岩可能只占我花在攀岩上的时间的5%，它太过于“硬核”(hard core)，对挑战者有很高的要求。
信心
摄影：左/Peter Bohier 右/Jimmy Chin
最世界：在你挑战徒手攀岩之前，你是否会做一些心理上和技术上的准备？
ALEX：这个还是要看当时的具体情况和徒手攀岩路线的难度。在真正开始徒手攀岩之前，我会至少先做一次绳索攀岩：寻找路线，清扫路线上的灰尘、苔藓，体会试攀下来的感受等等。只要我对完成这次徒手攀岩挑战有十足的把握和信心，我就会开始徒手攀岩。
为了能有这份十足的信心，每次挑战前需要做的准备可能有所不同。反过来说，也只有我有十足的信心后，我才会开始徒手攀岩的挑战。
采访间隙的Alex Honnold
最世界： 在影片中看起来，你也是以一个十分舒服、自信的状态在徒手攀岩。
ALEX： 这个其实很有意思。你们在影片中看到的，实际上是我在完成徒手攀岩挑战后，重新为拍摄影片而做的二次攀爬。这也就意味着在录像时，装备了保护措施的摄影师就在我旁边进行拍摄，这种情况下我的状态当然是非常放松的，与我真正进行徒手攀岩挑战的状态完全不同。
恐惧
最世界： 你在攀岩过程中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有产生过恐惧吗？
ALEX： 我确实有几次在攀岩过程中产生了恐惧，尤其是在我第一次尝试徒手攀岩的时候。
还有几次，我以为我按照计划中的路线在徒手攀岩，但直到攀到某一处时我才惊觉我偏离了原定路线15米之远，而我对自己脚下真正在攀的路线的难度和要求都没有把握。那种情况下，我会产生恐惧，中止攀登回撤到地面。在我感觉自己状态不好时，我也会改天再来挑战。
其实在挑战那些难度特别大、特别重要的徒手攀岩项目时，我反而没有遇到什么大麻烦，因为每次都会预先花很长时间去准备，确保成功。而对于其他我没有花很多时间去做准备的攀爬，也许我会在攀到一半时产生恐惧情绪，那就中止挑战，回撤到地面。
登顶
最世界： 我们看到有几次你的徒手攀岩挑战长达数小时。在那么长一段时间里，你会想些什么？
ALEX：其实，在3个小时的徒手攀岩过程中，大概只有25分钟我是精神高度集中地在攻克高难度的攀爬部分。而在剩下的2个半小时里，则都是在做相对简单的攀爬而已，心态会比较放松，我可能会在想我今天晚饭要吃什么，或是抬头看看天空，或是欣赏周围飞过的小鸟……
就像跑步一样，如果你跑在一段简单容易的线路上慢跑，你可能会边跑边在脑海里胡思乱想。而如果你在全力奔跑，那你不得不集中精神，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呼吸和步伐上，其他什么都不会去想。
最世界： 每次你完成徒手攀岩挑战攀至顶点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ALEX：其实每次徒手攀岩挑战成功后的心情都不一样。对我来说，在攀岩开始前的心情决定了攀顶成功后的心情。如果我在开始挑战前心情就比较糟糕，那我攀到顶之后的心情依旧是压抑的。而如果我遇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在开始攀爬前心情就很好，那等我攀顶成功之后就自然会更加开心。
死亡
最世界： 在你过去那些徒手攀岩的经历里，你难忘的是哪一次？
ALEX： 唔……我不知道……
最世界： 是因为每一次都在享受徒手攀岩这个过程吗?
ALEX： 对，因为每次徒手攀岩的经历都完全不同，很难说哪一次徒手攀岩才是最难忘的。我印象最深的几次攀岩经历反而是有搭档的绳索攀岩。和几个好朋友在风景绝佳的地方进行一次长达数天的团队攀岩是非常震撼和难忘的体验。而徒手攀岩的话，你只是一个人在做快速攀爬，周围没有朋友可以交流沟通。
最世界： 其实我们很多人在看过你的影片之后都会觉得你“不怕死”，你真的不怕死吗？
ALEX： 不，我当然会对死亡有恐惧。一方面我对自己的攀岩技术有自信，另一方面我觉得我也在一定程度上做好了接受死亡的心理准备。当然我并不想死，但我知道我可能会在某个时刻邂逅死亡。
最世界： 你会一直继续徒手攀岩的挑战直到那个时刻来临吗？
ALEX：我会一直徒手攀岩下去，直到这件事不再吸引我为止。
最世界： 你想对那些想要尝试徒手攀岩的人说什么？
ALEX：徒手攀岩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所以我不会让别人放弃尝试徒手攀岩。但是我会对那些想要尝试人说，一步一步慢慢来，用大量的时间和练习去打磨出一个坚实的攀岩基础，从而建立起对自己能力的自信和信心。就像我，已经攀岩20年了。
图为穷游主办 ALONE ON THE WALL 活动
部分图片来自
Alex Honnold 官网摄影：Jimmy Chin/ Outside Television / YouTu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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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闵保章、骆仪 摄影/Onni 编辑/骆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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