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的火龙果成熟啦

突然接到奶奶的电话，我很意外。

她不是我的亲奶奶，只是有着不远的亲戚关系。她从来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我跟她的接触也很有限。

我以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想想就算有什么事，怎么会让她一个老人家来通知我，我把“有什么事？”换成了“奶奶，你吃饭了没有？”

她说，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

我笑着说，我知道你的声音啊，哪里还需要问。

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话家常。

她说，我今天路过你家，看见楼上你种的那几棵火龙果结了好多果，可红了……

我叫她等我堂妹回来去跟她拿钥匙开门，去摘来吃。

她说，我种了更多呢，都吃不完。

我：那要不我忙完这几天，过几天运动会我回家吃吧？

她说，啊呀，你放假啊？那你回来吗？

我当然不会去跟她解释我是不是放假，但我隐约感受到了，她想让我回家。

我跟她几乎没什么交集的，除了平时几个关系比较近的亲戚家里有事会几家人聚在一起，再者就是过年的时候，我们家楼下村晚的音响迫使我不得不跑去她家求一会儿安静……这样的情况下，我才会有机会坐着跟她聊聊天。

我太宅了，同时我也很享受一个人的世界。当然，我也觉得我没有必要对她有太多的嘘寒问暖，她有儿女孙子孙女绕膝。

她不快乐，她说过，她还不如一个人待着，她巴不得孩子们都出去，她一个人好生清闲。

她有点泼辣，爱啰嗦。他们嫌弃她多嘴，她一个活人，却常常被忽略。

去年春节，为了躲避震天响的音响，我跑到他们家去烤火，叔叔拿来一盒糕点，他自己拿了一块后递给堂姐，堂姐也拿起一块后越过奶奶递给了我，我当下就有点震惊。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不递给老人家，甚至问都不问一声。

我接过来，掰了一块，放到奶奶手上，说，奶奶，这个好甜，你快吃。

堂姐说，奶奶不吃的。

她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笑得灿烂，我一个老人家还管什么甜不甜。

我把剩下的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说，你想吃就自己拿，想吃啥吃啥。

叔叔跟堂姐看电视的看电视，玩手机的玩手机。似乎没什么不妥，我的心一下子就觉得有点难受。

晚饭的时候，在饭桌上说起了这个事，妈妈说，他们就是那样对奶奶的啊，这算什么，他们骂她的时候你都没见过呢。

我讷讷的说，还有这种事呢……

不知是出于可怜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我好像变得很关注奶奶，她老了，活一辈子也太不容易了，把儿女拉扯大，却落了个被嫌弃的下场。

她本来对我也没有太多的感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好像很爱惦记着我。

我跟母亲说起了这个奇妙的变化，母亲说，你让我特别骄傲，因为身边几乎所有的老人小孩儿都很喜欢你，我也一直觉得你是个温暖善良的人，她会喜欢你，不奇怪的。

有一次跟奶奶一起晒太阳，她拿着指甲钳要剪指甲，我说，我来帮你吧。

她阻止了我，说她可以自己来。

我说，我帮你。

怕弄疼她，我时不时就问她，疼不疼。

她的眼睛竟蒙上一层薄薄的雾，她说，你不嫌弃我手脏吗？

我躲避她的眼睛，假装生气地打了一下她的手，说什么呢，哪里脏，不脏。

她的指甲缝里有泥，是有点脏，可是她说“嫌弃”我心里就堵得慌。

“经常来我们这里卖菜卖水果的那个人，卖的葡萄才四块钱一斤，比街上便宜多了……”

“你在学校要好好吃饭啊，不要怕胖，胖一点挺好的。”

“天冷了要穿衣服，不要为了好看而冻着，生病了你就知道错。”

“……”

她说了很多，我都应和着，好的，我会的。

“葡萄这么便宜，我要找个时间回去吃的。”

远处的她应该是在笑着招来小侄女，我听见她说，姑姑说要回来哦。

其实也没说多久，她心疼话费，说，挂了吧，你忙你的。

哎呀，我也想吃自己种在楼上的火龙果了。

你家的火龙果成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