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城
我曾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记得那几年我无忧无虑的在父皇的的臂弯里受着保护,衣食无忧,没有烦恼。那些年我是人们羡慕的翎雪公主,而不是后来受人嫌弃的扫把星。
在王宫里的日子,虽然我一直被那一层层的墙包围着,丝毫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但无可否认,那一段日子我过的很舒服。我有慈爱的父皇,有贴心的母后,当然还我一直放在心上的人,大将军之子洛青。他有一张很好看的脸,每次我看到这张脸都会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母亲告诉我她第一次看到父皇时也是心跳加速,后来她嫁给了父皇。那时的我以为我也会嫁给洛青,至少我们有了婚约。
洛青似乎也喜欢我,他每次见我都会温柔的笑,露出整齐的牙齿。我想,洛青或许就是我的真命天子吧,他会爱我一生的,不,应该是爱我到海枯石烂,他向我承诺过。
当然这个誓言只是持续到了蛮族入侵的时候。那一年,蛮族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异常的强大,发动重兵向中原挺进。在这之前,人们口中的蛮族都是一群毫无进攻能力,只会挨打的长的比较像人的动物。人们从来没想到会受到来自蛮族的攻击,至少在他们眼中这群想狗一样的人几百年来只有被欺负的份,他们怎么可能反过来欺负中原人。不管当时的人相不相信,但蛮族确实向中原入侵,而且誓如破竹。我清晰的记得那些日子,每天父皇看完从前线传来的战报都是脸色阴沉。但我当时并没有想太多,我相信蛮族很快就会被击退的,而且和我想的一样的人觉不在少数。
我们都低估了一个被压抑了几百年的民族突然爆发而出现的实力。未有捷报,中原的军队一直溃败。蛮族的军队每占领一寸土地都会大肆的烧杀抢掠,仿佛要把这几百年他们失去的东西一并拿回来。我当时一直以为危险离我很远,知道我在王城之中,听到了蛮族特有的北方号角的声音。蛮族军队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直达中原京师。
围城,是我那一天听到大臣们对父皇说的第一个词。其实我们本来可以在蛮族开到京师的气候撤退选择迁都,但父皇行了一招险棋。他选择用整个都城作为诱饵,打算配合各路援军来一个内外包夹,做一个生死一搏。他明白即使向南退,迁都。只是仅仅能缓住蛮族消灭中原王室的时间,真正需要的是能给予蛮族一次沉痛的打击。各路勤王的军队在最开始给了父皇信心,我们终于有了几次胜利,当然,只是微小的胜利。战局从未改变。
七月三日,外城告破,蛮族军队涌入外城,抢掠金银,屠杀平民,强奸妇女。那一天,我身在王城,京师的正中,一直是远离外城的喧嚣,然而那一天我听到了蛮族人的淫笑,妇女的哀号,孩子们无尽的哭声。我一直以为这是幻听,但我清晰的感到那无尽的伤痛。我彻夜未眠,看到了远方冲天的火光。那一夜,火光并未将黑夜照成白昼,但一定让所有人未眠。
七月四日一早,我呆呆的看着远处仍未消失的火光。身后的宫门突然开启,我看到了洛青。他穿了一身鸦羽的黑袍,他脸上仍旧挂着让我痴醉的笑容。他身后跟随着他统领的王城护卫队。我看着他的笑容,看着他慢慢的走近,手轻轻触着我的下颌。他仍旧笑着,“将她献给我蛮族之王。”
2.血
前所未有的寒冷。七月四日,京师下起了细雨。我记得三日仍是烈日当空。这雨来的太突然。我被直接押到了议事厅,蛮族之王并未想我想的那样是一个极为粗旷的大汉。他穿了一身锦袍,面容少有的英武。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已经有46岁,在那一瞬间我认为他只有30岁。
她就是翎雪,蛮族之王看向我,问着洛青。洛青仍旧笑着,没错,我王。那一刻我看到洛青的笑容只想呕吐。以前的一切也许只是幻觉。
蛮族之王扔给了我一个盒子,这是你的父亲,洛青斩下来的。
我明白盒子里是什么,我也明白洛青在外城被攻陷之后做了什么。但我真的认为这是一场梦,只是这能太真实。我捧起了那个盒子,捧在胸口,那一刻我想哭,我明显感觉到了眼泪即将决堤。但我哭不出来,或许是那一刻时间静止,或许我哭了我根本没有发现。更或许那一刻,哭泣根本无用。随后我听到了,他们对京师的瓜分计划,我听到了那些将领吹嘘他们昨天胯下有了多少女人,我听到了我被赐给蛮族之王的三儿子突伦。
我想这应该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了,我把舌头放在了牙齿下面,准备最后用一下力。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突伦的床上。我清晰的看到了床上的一抹猩红。在我要咬舌的瞬间,洛青将我打晕了。然后将我送到了突伦的床上。我痛恨我自己没有在那时候快一点,而现在我即使死了,我仍然是不清白的了。我从这一刻开始对权力,军队感到无比的恶心。不过是用自己的暴力去释放自己的淫威。
突伦也醒了过来,用手触摸着我的肌肤。我对这感到麻木,我只是静静的看向窗外,七月四日的夕阳。
突伦似乎很喜欢我。我听蛮族的仆人说,他有十几个小妾。而在我来了后,他每天夜里去找的人只有我。他每次来都会带来一些小东西当礼物,当然这些小东西我早就见过,他们本来就属于王城。我想过再次自杀,但我发现我早已没了勇气。每天我只是想让突伦在我身上的蠕动快点结束,让我安静的睡觉。
那一段日子我疯狂的喜欢上了睡眠,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我才能停止思考过去。当然,噩梦除外。
七月十九日,突伦晚上仍然是来找我,他今天学了一句中原语,我听到了没有感觉一丝的亲切。因为在我之前的所有岁月中从没听到这句话,他说“你要叫。”
他依旧是粗鲁的脱掉我的衣服,正要开始蠕动,他的身体突然僵直,一头栽到了床下。我看到了一只贯穿了他喉咙的飞镖、他喉咙汨汨而流的鲜血和一个站在远处的黑衣少年。少年把衣服扔给我,“穿上衣服,跟我走。”
3.风
我别无选择,即使先脱虎口在入狼穴。
我走的太慢,他直接背起来我,“现在要是这种速度,咱们都得死。”他的动作异常的迅捷,我们躲过了很多巡夜的蛮族人,当然仍然有人发现过我们。但我只看到,他的手腕一动,发现我们的人在还没有喊出来时就已经倒下了。在他的背上我感到这半个月来第一次的温暖,即使我知道他可能也不是对我有利的人 我可能不过是被抢去给下一个王公践踏。来到突伦住处的门外,他把我放到了一辆马车上,他赶着马。逃向我未知的目的地。一夜都在赶路,又是彻夜未眠。心一直在忐忑。前路太多未知了。
第二天一早,他掀开车帘递给我一袋水和一个馒头。手上也有一个馒头,他咬了一口馒头。说,“只有这个了,毕竟是在逃命,一开始干嚼是有些不习惯,不过习惯了就好了”我拿着水和馒头呆呆的看着他,他也看了我一眼,然后要就要去继续赶马。
等等,我叫住了他。“我们要去哪?”
他看着我,想了有一会。一个不让你再受欺负的地方吧。他看着我补了一句,会有这种地方的。他看见了我眼中的疑惑。
没什么要问的了吧?他问我。随后他转过身。
等等。
他又转了过来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叫什么名字?我莫名其妙的问出了了这句话。
我吗?哈莫尔。你也可以叫我的中原名字,我母亲给我起的,我很喜欢,风袭。
风袭,我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袭儿,谢谢你。我在心中默默的叫他袭儿了。
我们一直在赶路,我第一次看到了皇城外的风景。尽管经历了战火,乡间仍然很漂亮,当我看到流水,听到鸟叫,看到远处的山,我感觉到了一点舒心。这个世界并非全是血腥,他仍然有干净的一面。
赶了五天的路我们进了深山,袭儿对我说现在离蛮族人的追捕已经比较远了 我们可以不用那么小心了。
我们不停的赶路终于能停止一会了,我走下了马车,看着我们马在那吃草。我问袭儿“风袭,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摸着马儿的脊背,说:“因为我们有相似的命运吧。”
“呃,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要提他了,都过去了,为过去的事伤心太累了不是吗?”
我明白那种累,点了点头。
“你说你还叫哈莫尔,你是蛮族人?”
“准确的说,一半蛮族人吧。我的母亲是中原人。她很漂亮,像你一样。”他第一次笑了,天真无邪,像个孩子一样。我也笑了,王城攻陷后的第一个笑。
至此,我仍然没有放松对袭儿的警惕。或许我经历了太多的反复,尽管我的心告诉我他对我并没有恶意。但我的理智已经不允许我轻易相信一个人了。
我们两个话并不多,我想他应该是和我无话可说,而我则是不知道说什么。我对他几乎豪无了解,我只知道他是一个突然出现救了我的少年。而他说的理由我也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和我有相同的命运?他是某一个王公的儿子吗?可是我见过的所有王公家的公子应该没有一个具备他的那种杀人的本领吧。他说他是一半的蛮族人?这又有谁符合呢?我不想在想了。想这些有什么用呢?他要是一会直接把我卖到一个窑子里,我现在想的这些问题还有什么用?我现在做的应该是祈祷吧。
前进,依然是前进。我从未知道目的地在哪?只是知道我在远离京师。更准确的说,是我感觉我在远离京师。我并不了解外面的世界。这种远行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总好过在京师的日子。我以为远行会持续相当一段时间,可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我拉开门帘,怎么了?
袭儿这时手里拿这一支长大约一尺的小箭,喃喃自语,他们到底是追上了。
我问,他们追上来了?
袭儿看向我,笑着说,放心吧,不是你想的那群人,那群废物怎么可能追上咱们,是另一伙人,他们是来追我的。
我说,追你的?他们为什么追你?
袭儿又笑了,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不过其实也挺简单的,因为他们是群跟屁虫。
我知道他不想说出真正的原因,就没有问下去。
他好像看出了我眼里的疑惑,说,以后我会解释给你听的。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对付这群人,给你。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匕首递给我,如果这群人来了,我会尽全力保护你的,但我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如果我倒下了,你就要靠你自己了。如果你最后被他们抓住了,你千万不要说你曾经是公主,记住。这是我妈妈的匕首,她用它曾经保护过一次自己,我希望你也可以。
我记得我当时点头了。
4.流星
他还是在赶车,我还是坐车
我隔着帘子问他,那群人很厉害吗?
我听见了他的笑声,怎么说呢?是有厉害的,不过也有窝囊废。不对,应该是基本上都是窝囊废。我一个打三个不是问题。
我真的感觉他是吹牛,要是平常我肯定要说他吹牛皮了。但这时我想了想,说了句,我不信。
袭儿说,我知道你想说我吹牛。
我说,没有。
袭儿说,你骗我。
我说,没有。
袭儿没说话了,而是大笑起来。我当时想,这人可是真爱笑。
就在这时,我听见袭儿唱起歌来。歌词我一句也听不懂,应该是蛮族的歌,但是感觉歌声非常的悠扬,仿佛置身夜里幽静的草原。
我问,这歌讲的是什么?
袭儿说,不告诉你。
我说,为什么?
袭儿说,因为你没说我吹牛啊。
我不说话,我想,这世上竟然还有人喜欢说自己吹牛。
又赶了一会路。车子突然停了。袭儿喊到,既然都来了就出来吧。
一个男人的声音,哈莫尔,你倒是真会逃跑,我们兄弟几个废了这些天的力气才找到你。
袭儿说,老兄,不敢当不敢当,哪是我哈莫尔会逃跑,只是我运气好,走的路各位老兄都不来,偏偏去找别的路。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妈的,你他妈一路上故布疑阵,搞得好像你他娘的八个方向都要走。还在几个集市上派人散布你的假消息,老子听了那些假消息,真是他妈的什么深山老林都去了,结果碰了一鼻子灰,连你小子一根毛都没看到。今天你小子落在爷爷手里,爷爷必须把你抽筋剥皮。
袭儿说,哎呦,那这位老兄实在是对不住。下次一定在什么深山老林放它一两根毛,让你找到。
又一个男人的声音,你觉得可能有下次吗?哈莫尔,你知道背叛组织的下场吧。一入苍狼,终生无悔。你可记得?
袭儿说,一入苍狼,终生无悔。这屁放的可真响。苍狼有多少人当初是自愿入的?可笑。
第二个男人的声音,嘿嘿,这马车里的是什么人啊?
袭儿说,兄弟喜爱的一个如意楼的姑娘,要走吗?兄弟自然是要带走了。
第二个男人的声音,如意楼的姑娘可是好姑娘,让老子看看模样。
彭的一声,马车的四壁竟然被全部震碎了。我抬起手挡住掉落下来的木板。放下手时,我看见袭儿正在和两个人缠斗,而一个虬髯大汉已经向我冲了过来。我双手握紧匕首,全力酝酿那一刺。但我知道我成功的可能非常小。
这时听见袭儿大喊,我的媳妇也敢碰。空中嗤嗤两声。向我扑来的大汉急转身,两手一捏接住两枚飞镖。就在这时袭儿飞身回救,一脚直接向大汉踢了过来。这一缓之际,三个一起围攻了上来。
我急忙跑开,大汉又看了我一眼,说,妈的,老子去如意楼怎么没碰到这姑娘。
袭儿是空手和他们打斗,腰间有剑却一直没有用。三个人手里都有单刀,一番猛攻之下,袭儿连退了好几步,明显落于下风。但这三人有好几次马上就要打伤袭儿了,可是总在最后一刻被袭儿巧妙躲开了。
那个莽撞大汉连连大喊,不对,这他妈不对,哎,怎么又让他躲了。三人中看起来比较稳重的人说,我以前试过这小子的技击功夫,当时他对付我一人都尚显吃力,怎么今天竟然能和我们三个打这么久?
莽撞大汉说,他奶奶的,咱们三个打一个迟早能拿下他。臭小子,你那剑再不用可就得下辈子用了。
袭儿边打边退,说,你们三个在苍狼这么久,听没听过“流星”?
莽撞大汉骂道,奶奶的,流星怎么听啊?
沉稳大汉好像想到了什么,等等,“流星!”
袭儿说,的确,流星不是听的,是看的。
我几乎不知道怎么来形容那一剑。我只是感觉那一刻我看到了花落花开,看到了汪洋大海 看到了百世兴衰,看到了露珠落地,看到了时间如雪,更看到了这一切如流星般飞逝。这就是流星。
袭儿还剑归鞘,笑着看向我,慢慢向我走来,然后,猛然倒地。
他醒过来的时候,我坐在他身旁给他擦汗。
“我没吹牛吧,我一个打三个没问题。”
(已经完稿,分两次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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