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萍

作者: 泡泡鱼dairying | 来源:发表于2020-05-10 14:00 被阅读0次

1

晚上九点,阿萍正在宿舍二楼西侧的一排水龙头处洗衣服,忽听得楼下一阵吵嚷。由于离得较远,只听到女人尖利的叫声,却听不清喊的什么。

她下楼去看时,只见在两排宿舍楼中间的一大片空地上,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正缠斗在一起。在黯淡的灯光下,只见一人穿着粉衣,另一人穿白衫。那粉衣女一只手抓着白衣女的头发,另一手拽着对方已被撕开的领口。而白衣女一手拿住粉衣女狠狠抓着自己头发的那只手,另一只手也去撕扯粉衣女的上衣。她用力向后一扯,粉衣女的衣服便被扯开,露出内衣。粉衣女大骂一声:“去你妈的,贱货”,狠命一扯,便将白衣女的衣服“哧”的一声斜肩撕开,白衣女暴怒,又猛地抓住粉衣女的头发,厉声道:“你知明知他是我男朋友,为什么还不要脸的来插一脚!什么东西!”。两人边互相撕扯,边厉声对斥。就像两只斗鸡,充满戾气,完全没有了女人的柔美优雅。周围陆续有人过来劝阻,可一看这阵势,又都不敢上前。俩人越打越凶,后来扯头发,撕衣服都不够了,两人开始在对方脸上下其手。这时,人群里走出几个女人,强行将她们拉开,拖回各自的宿舍去了。

“哎!又不知道是为了哪个男的打架!”阿萍感觉有点好笑,可又觉得越来越笑不出来。要是在她刚来这家电子厂时,她肯定觉得这种女人之间为争男人打架的事简直匪夷所思,而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当她亲眼目睹了多起这样的事情以后,也就有点见怪不怪了。周围一些人好像跟她们很熟,悄声议论着她们各自所在的部门,以及一些令人兴奋的绯闻,另有一些人在旁饶有兴致的听着,大家下了班本来就有些无聊,发生了这场闹剧,也全当是看了一出好戏。

众人渐渐散去时,阿萍又回来二楼继续洗衣服,全部洗完时,已近11点了。她端着一盆摆干净的衣服,往自己的宿舍走去。明天早上7:00就要上班,所以,这些女工们大多早早的休息了。偌大的一个宿舍区显得很安静,空地上的那一行路灯发出温暖的黄光,仿佛也要呵护着做些辛苦了一天的女工们能安然的入眠!

阿萍走在楼廊里,看着两座宿舍楼中间这片空旷的大院,显得那么冷清。她突然觉得很孤独,又想起在家时一家人温馨快乐的场景,不由得有些失落。“唉,这就是长大的烦恼吧!长大了就要离家到外面 寻找生活,每个人或许都是如此吧!可人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就像那两个为了一个男人而打架的女孩?她们为什么那么傻,那么不知自爱?”一时间脑子里思绪繁杂。“不胡思乱想了,赶快收拾收拾休息了”她定了定神 ,便加快脚步向另一头的宿舍走去。刚走到西楼梯口时,隐约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讲道:“这样我还要这手机做什么……可你有多久没给我打电话了,连个信息也没有!你知道我……心里多难过,你知道吗?“女孩声音忽大忽小,阿萍听得不太真切,然后,就只剩抽抽噎噎的声音了。

“唉!又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女孩,有些男人真的太可恶!”她暗道,却又怕被对方发觉自己撞到了她的小秘密,便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的走过楼道。

宿舍里一共六个人,现在只有小娜和她两个是白班,而其他四个都上夜班去了。她把衣服搭在晾衣架上,又草草的洗簌,之后才轻轻的爬上自己在二层的铺位。她看小娜好像已经睡着了,便不作声。拿出手机看时间,却看到一条消息:“宝贝,在干嘛呢,想你了!”外加两个调皮的表情符号。

她心里一甜,嘴角轻轻一扬,眼睛里似乎绽放出一束光来。似乎所有的疲惫也都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她看到信息的发出时间是十点,而那时她正在洗衣服。

“什么宝贝,不要瞎叫!”夜深了,她犹豫着要不要回了,可还是发了出去,发完又觉得不妥,于是又发了条:

“没事,洗衣服呢刚才。”她这才放下手机,闭上眼睛,想要睡去,可脑子里却想着他会不会回复。几分钟后,她不由得又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信息,在确认了没有新信息,她这才心里稍安,把手机放在床头,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2

待到她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哎呀!怎么都6:30了,我明明定的是5:30的表啊!”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过了头,着实吃了一惊。查了下手机才发现,那个手机闹铃没有响是因为她不知什么时候把它设置成了“只响铃一次”。她赶忙收拾收拾下了床。可7:00上班,从这里走到厂区起码也要30分钟,再加上换换工服,小组成员点名报道,时间怎么也来不及了。想着迟到一次就要被罚掉300元的全勤奖不说,还要被组长,领班点名批评,心里越发的焦急。

“小娜,你不用起的吗?快啊,咱俩都要迟到了!”她冲着还在下铺睡觉的小娜喊道。小娜这才醒来,迷迷糊糊问:“阿萍,我现在几点了?”

“6:30了,快迟到了,赶快走吧!”阿萍急切的说。

“我今天调休,蔡小琴今天从老家回来了,我今天晚上要上夜班了!”小娜平静的道。

“哦!蔡组长回来了?”她有些诧异。她匆匆的下了楼,快步走到大门时,突然想起了点什么,“哎!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喂,刘涛,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刚出家门,怎么了阿萍?”

“你过来接我一下吧!我已从宿舍出来,马上就到碧云大厦了!”阿萍道。

“好的,你就在那儿等我一下,我几分钟就到!”

阿萍疾步走到碧云大厦,站在大路边,她刚到,便看见骑着一辆红色电动车的刘涛正飞快的向这边驶来。

“哎!刘涛,这儿呢!”阿萍满颜欢笑的挥舞着右臂向刘涛喊道。

刘涛把电动车停下,从兜里摸出了一团揉皱了的卫生纸,把后座上的灰尘擦了擦。

“太好了,刘涛,幸亏你还没走,要不然我今天就要迟到了!”阿萍兴奋的说。

“是啊!也碰巧我今天出门晚,平时这个点我也到厂里了。”刘涛语气平静的道。他又伸手把后座下车轮两侧的脚蹬打开,便扭身跨到了车上,说道:“快,我们走吧!”

阿萍坐在后面,只感觉车子骑的很快。穿过这条街,再顺着马路骑两个路口就到了。现在天还早,路上人不是太多。倘若是再早一会儿,赶到大家同去上班时,或到了七点以后,下班的人往回走,这条街上就会变得人流涌动了。这里是一个经济开发区,不少的电子厂,物流公司,以及其它的制造业工厂都在此聚集。一辆小小的电动车载着他们两个穿梭在街道中,就像同乘了一片树叶漂流在溪水中的两只小蚂蚁。刘涛在前面一句话也没说,就如他平时一惯的沉默。在拐上大路的时候,他感觉到后边的阿萍似乎在用手拉着自己的衣角。旁边不时有疾驰的汽车驶过,他便能更强烈的感到那股轻扯的力量。他似乎通过这种方式与后面的那个女孩产生了某种肢体上的接触,因而不由得有些呼吸加重。

3

快到厂门时,他们看到有一个约百十米长的队伍在大道旁松松垮垮的站着,大部分是年轻的女孩,他们大多神情严肃,有几个男生在歪着头,与旁边的女孩窃窃私语 队首的一男一女正在对他们训话。

“哟,今天又来这么多新人呐!”阿萍高声道。

“是啊,现在厂里产量在加大,所以每天都招人,不过,来的多,走的也多!”刘涛骑行在厂区里,车速降了下来。待经过车棚时,刘涛并没停下,而是径直往更衣室骑去。

刘涛把阿萍带到更衣室门口,急促的说了句:“你赶快下去换衣服吧!“这才骑着车子回车棚。

更衣室在地下一层,阿萍快步的走下台阶,一看表还有15分钟,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匆匆换上白色的防静电服,戴上帽子,在她把手机调了静音放进更衣柜之前,又翻了翻信息。果然有一条信息,“下班后我们去逛街吧,我知道有一家火锅店挺不错的!后加两个笑脸表情。”是陈浩刚刚发的。

她来不及回复,便把手机放进了更衣柜。把钥匙和静电环一起塞进上衣兜里,向一层的车间走去。

而经过大厅时,看到里面排了很长的队伍,从大厅里侧的两张办公桌一直延伸到门外。他们大都一手里拿着一叠工服,另一只手拿着一张单子,在排队等着坐在桌子后面的两个人核查,签字。而单子签完字的人把工服分类码放到一侧的大纸箱里,便可以出去了。这种每天都有几百人排队交辞职报告的场景对阿萍来讲已经司空见惯了。而阿萍刚进入这家工厂时 ,这种场面着实让她很震惊。在这家有四五千人的电子厂里,每天都有很多人辞职,同时会有更多的人入职。不想干的,只要向组长要张辞职单,填好信息,就可以在规定的时间内离职了。而如果不是着急赶工,那么秒批也是很常见的。在这里,辞职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而入职却没有那么容易。要想进入这家电子厂,先要到指定的劳务公司报名,然后交钱体检,之后经过一个简单的考试,培训,才能进到车间去。

她横穿过队伍,来到自己所在的厂区,她隔着玻璃向里面看时,只见里面穿着静电服的工人和运转的机器一起忙碌着,车间里一天24小时灯光明亮。即使是困倦的人进入这种繁忙而明亮的环境也会精神大振,这是一个与外面完全不同的小世界。平时大多数人都会提前一二十分钟进去的,阿萍现在不免有些着急。在门口按指纹打卡时,阿萍看到卡机旁倚墙站着的一个面皮白净的小男生,从头到脚也是穿着静电服,眼睛却贼溜溜的看着她。他看到阿萍过来时,便一脸的嬉笑戏谑的道:“哟,阿萍过来了”,边说着,边用一只手去撩阿萍的脸颊。

“干什么呢你!”阿萍的头往旁边一闪,没好气的厉声呵斥,可那个小年轻的男生却仍旧是一副恬不知耻的笑脸模样,无所谓的道:“怎么了,欢迎你还不行吗?”

阿萍没时间搭理他,心道:“这种人真讨厌,死皮赖脸还自我感觉良好!”她快步走向自己所在的工作区。经过安检口安检机器和保安的双重检查,绕过十几排机器和生产线把大车间隔成的不同区域格子,再往里走几十米,她终于看到在两组机器之间的一片空地上,十几个人正站成一排接受点名,在这排人的对面,一个女生正在高声念着名字,“哦!组长已经开始点名了!”

4

她赶紧跑过去站在队伍的一侧,忙里偷闲的撇了一眼队伍,发现刘涛已经站在了队中,心道:“刘涛挺快的啊!不过还好我来的也算及时!”

组长蔡小琴看了她一眼,平静的说道:“下次早点来,不要掐着点!”阿萍脸上略显尴尬,也没有答话。组长继续高声念着名字,点名完毕后,蔡小琴道:

“今天做S卡点胶与检测,大家还按原来那样分成三组,上面规定的产量是每组5000片,大家要加油啊!”

蔡组长刚说完,下面就有人嘀咕道:“啊?产量又增加了,上个星期才4000片好吗?”

“是啊,是啊,做4000已经快受不了了,怎么又增加了呢?更何况现在还有新人,产量肯定上不去!”又有几个附和着发表自己的看法。

阿萍也是心中一惊,她看了眼蔡小琴,又看了看正在离自己不远的刘涛,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对于这种产量要求越来越高的现象,其实,每个人都应该见怪不怪,不过,这一次定的数量确实有些高了。

“因为订单增加,出货紧张,所以大家都加把劲吧!”蔡组长仍旧是很平静,她那肉乎乎的脸蛋看起来特别有福相,而且脾气又好,所以大家也都很喜欢她。大家其实也都知道抱怨也没用,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之后大家悻悻的各就各位。有的去准备物料,有的去开机。刘涛开机后,把要检查的芯片搬过来几箱,放在自己所在的那条检测线的起始位置,而阿萍去物料处领了半袋子指套,然后分给每一个组员。因阿萍原来所在的那个组来了一个新员工,所以今天她算是被临时调过来刘涛这组。但她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开心。

大家动作娴熟的开始了自己的工作,机器开始运转,一个员工从流水线起始的位置不断的放入芯片,经过自动点胶机时,芯片的同一位置便被精确的点上了一定量的胶液,再由一名员工检查点胶的效果,然后装箱。点胶机在电气的驱动下有节奏的运作着,在它的旁边,一个新来的员工正在手忙脚乱的忙碌着。

刘涛在检测组的开始位置,不停的将已经是半成品的芯片放入检测机,待电脑显示屏上的检测进度条达到100%的时候,就显示一块芯片已经检测完成了。而阿萍在检测组的末端,在她与刘涛之间还有一个负责检测的女生,阿萍接收来自他们二人检验完成的芯片,然后在这些芯片的黑色模块上贴嵌一小块金属盖板。

一工作起来时,人就像是机器的一部分,随着与检测机器相连的电脑屏上此消彼长的进度条和“卡其卡其”的动作节奏一起飞快的运转起来。车间里的每一个人,都被这种火热的气氛带动着,无不充满亢奋与活力。

阿萍灵巧的双手像一对舞蹈的精灵,轻松流畅的把金属片贴合在芯片上。当然,这样的工作对她来讲是那么的轻而易举,而对于其它人,却未必如此。

蔡组长正盯着另外一组一个正在贴金属片的男生。“你怎么还是跟不上呢!”她一点也不客气的责备道,

“哦!对不起 ,不过这个东西挺不好装的,你看,我这一用力 它就扁了!”他显得无辜又无奈,只得把那个贴坏的薄片扔一边,重新再拿一片来装。

“今天是你来的第五天了吧!抓紧了啊!这是最简单的了,只要速度能提上来就好了!”她边说着边给他做着示范。

而他却恭维道:“姐,你的动作真快,这麻利劲真漂亮!”

“快点干活,等会儿我再过来时,不要让我看到积着了!”面对男生这样稚嫩的夸赞,她真的感到有些可气有可笑。

阿萍边忙着手里的活,百无聊赖时,想起进厂区前看到的那条短信,她既想过去,却又觉得有些草率,一时间犹豫难决。她抬起头,看着这个偌大的工厂,每一个人就像在野地里寻找食物的小蚂蚁。他们不停的改变着自己的动作,或弯腰起身,或左右摇摆,或来回的不停走动,他们都随着机器一起运转。而在这间几千人的工厂里,又有谁会注意到这样一个普通的生产线上,一个普通的女工的心思。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他还是很有趣的,而且也很有才,相较于那些在流水线上的男孩,他做为一个设备维修员也算是比较优秀了,另外,他还是挺帅的,嘿嘿!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可以发展一下的!”阿萍呆呆的胡思乱想着。

“他人不错,很精干,说话也挺讨人喜欢”阿萍继续说服自己。记得几个月前一次她在做测试的时候,一台机子出了问题,陈浩过来修的时候,他们之间聊了几句。当时他讲话很客气,处理问题认真,而且特别有责任心。完全不像其他那些维修工,生怕给自己惹上事,因此遇事能推就推,且懒懒散散的在厂区里转悠,说话不着边际还一副大爷的派头。不过,从那次之后,他们见了面打招呼,后来又互相添加了联系方式,再之后就慢慢熟络了起来。

“可我毕竟没有和他有过太多接触啊,平时聊天也都是电话信息 ,尽管聊的很投机,他也很大胆,很有趣,但这样一起出去吃饭会不会太冒失了!”她又陷入了犹豫。

她抬起头,看了看都在忙碌的同事们,手里的活儿却丝毫没有停下。她和刘涛相聚不过三四米,她在这条线的末尾,而刘涛在线首。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女工,不过,因这女的有些刁蛮,所以,大家虽是同事,却并没有太多话。她眼看着刘涛和那女的都在左支右绌的忙着,而自己也只是忙里偷闲的想想其它事,以使自己不要在枯燥无聊中忍受过多麻木煎熬。

5

她站的有些累了,看了看电脑,唉!才9点,不过脚已经有些发沉了,那些戴着指套的手指已经开始发胀了。可别小看这个只动手指的活儿,当手指长时间戴着紧绷的塑胶指套时,皮肤上就会渗出一层层汗液,如果是时间长了,手指就会又红又痒。她趁着稍有闲暇,便把手上的指套拽了下来,顿时觉得这些手指都清爽多了。然后,她再换上新的指套,继续着手中的工作。

正感到百无聊赖时,阿萍身后传来了一阵阵笑声,她回头一看,才知道原来是质检小利正在和那个新来到点胶线上的小伙子聊的正欢。“嘿,看来小利和每个男人在一起聊天都能那么开心,男人真的是个好东西啊!”阿萍心里有些好笑,不禁叹道“唉,这个可怜的花痴小女人!”

小利刚刚二十,不算漂亮,但她性格很好,有些男生跟她聊天,即使是涉及部分敏感话题,她一般也不生气。在这个女性占绝对比例的电子厂中,或许,除了性格温柔,年轻有活力之外,她毫无优势。而几乎所有的同事都知道,一旦有新的男孩加入他们组,那些人首先被问及的肯定是关于婚姻,感情状况的问题。而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未婚的女人都想找一个合适的男朋友,而男人来到这女人堆里,也大都目的不纯。不过,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更多的是看到女人们如何狡黠的偷懒和她们之间相互的争斗。这里是一个女人主导的小社会,但这里的女人对于男人来讲,却并不怎么可爱,反而因为女人的绝对主导,让其中的男人们看到了女人的强势,竞争和令人讨厌的一面,而男人却成了这个封闭而紧张的空间里的润滑剂,譬如,这个和小利聊的很开心的,会说些夸赞女孩的好听话,满脸兴奋,滔滔不绝,却干起活来手忙脚乱的新员工。

阿萍把脚抬起来,脚尖点地,轻轻的上下点了几下脚,随后又换另一只脚,她着实感到小腿已经有些发酸了。而她的经验是,当自己感到时间过的很慢时,反而不要去频繁的看时间,否则,自己就会越来越烦躁。而唯有忘记时间,才能在不知不觉的度过,这一段段难熬的时刻。不过,现在的白班相较于夜班那种如酷刑般的困倦就要好多了。

“大家都抓点紧啊!一组现在的产量是1000了,速度有点慢啊!2组是1100,3组只有900多,今天规定的每组产量是5000,大家都麻利点,争取早点下班!”组长走在由一排排生产线整齐排列而形成的通道上,不时停在生产线末尾的电脑屏幕前,神情严肃的盯着实时显示的产量数字。当产量不如意时,她便高声念出那些组号与产量,她的话就像鞭子抽在拉车的马儿身上,使那些忙到神情麻木的人又多了一个如电击般的刺激。

阿萍依旧低头忙着,小利不知道什么时候轻轻走过来,不言不语的站在她身边,帮她装金属片。小利是质检,自然是要在各个岗位巡查的,而在好友阿萍这儿,她尤其是要多停留一会儿的。

“刚才聊的啥啊那么开心?”阿萍八卦心起。

“哦!刚才啊!我问那男的结婚了没,那男的说没有!我又问那你想找什么样的女朋友,我可以给你介绍,我们组有好几个女孩都是单身的呢?他愣了愣说找我这样的就很好。我说,我又不漂亮,我们区里有好多大美女!他说不需要,还死皮赖脸的说就觉得我挺好的。我问他我有什么好的,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小利兴奋的说着。

“嗯!他怎么说的?”阿萍满眼含笑的问道。

“他说,我属于耐看型的,而且脾气很好,相处起来很轻松!还讲到我只是没在意装扮自己,其实我也是很好看的!哎!我听了这话既有些气又觉得很好笑,你觉得呢?”小利一副自嘲却又很受用的样子,边说边笑。

“嗯,当然了,谁敢说我利姐不漂亮,看来他还有点眼光,不过现在的男生都油嘴滑舌,这才刚刚来几天,看就把你给逗得那么开心了!哈哈!”阿萍逗趣道。

她们俩边聊边干活,兴致正浓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道:“俩小妮子又在聊哪个帅哥呐?”阿萍一回头,原来是组长蔡小琴正站在身后,她那严肃中有些俏皮的语调再配上一副微微绷着却没有笑出来的表情,让阿萍和小利顿觉放松。

“哎哟,我还以为是大线来了呢?”阿萍舒了口气。

“呵呵,大线在开会呢,刚走会儿了。怎么,我走这几天,大线盯得紧吧!”

“可不嘛,只要她在,这整个车间感觉都是紧张的,看来那个‘灭绝师太’的名头不是白来的”小利道。

“嗯,还好你回来了。”然后阿萍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来,目光流转,满眼含笑的问道:“蔡姐 ,这次你回家相亲怎么样?”这次已经是蔡小琴今年的第三次回家相亲了,平时她的相亲经历并不忌讳与大家谈起。自昨天听小娜说蔡小琴回来了,阿萍就有些想法,现在她想起了这茬,便好奇心大起。

“唉!看了好几个,都不行,不是年龄太小就是一看就不靠谱,后来我二姨给介绍的那个看样子还可以吧!家庭条件也还行,加了好友先聊着吧!反正我也不着急!”蔡小琴依旧是平日里那副从容淡定的样子。

“是啊!我也没有什么可着急的,就是家里人催的紧啊!我就有一个同学已在家呆了半年,专门相亲呢!”阿萍道。

“我其实挺讨厌相亲的,感觉很尴尬,遇到能看顺眼又聊的来的真心不容易。有时候我会想,要不然我也学韩国的女总统朴槿惠好了,一辈子不用嫁人!”蔡小琴有些失落的道。

“那多不好啊!再说了,别人是别人,什么韩国人,跟我们中国不一样,我们还是找个男朋友嫁人才好。对了,我妈倒是没有说过我的事!”小利一副村姑相的道。

“那是你太乖了,你妈也不用为你担心!看看我们蔡姐,又有貌又有才,感觉谁要是娶到了她,肯定就有福了。”阿萍想起蔡小琴平时很喜欢看书,有一次就听她讲朴槿惠传记的故事,而且还听她说过自己理想的职业是去做一名图书管理员,所以她一直觉得蔡小琴是个才女。

“嗯,我们小利是个乖宝宝,阿萍也是个乖宝宝,我们都是乖宝宝,我们都不要嫁人了好不好,这样我们就不用各奔东西了!”蔡小琴在姐妹们面前,可以简单的像个孩子。

“好!哈哈!”阿萍满脸微笑,眼睛也笑成了一朵盛开的小金菊。小利却没作声,只是那双灵巧的小手翻飞似的在一块块主板芯片上安装着金属片。

阿萍趁着小利和蔡小琴都在,难得抽闲,便请小利盯着,自己去休息区喝点水。可没想到冤家路窄,她刚走进休息室,正好碰到陈浩也走了进来。

6

“阿萍,我正说要去找你呢?”

“哦,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你看到我的信息了吗?”

“什么信息啊!我早上来得急,都没有看手机。”阿萍假装不知道。

“哦!下了班我们一起吃饭去吧,在环岛湖边有好几家不错的餐厅,上次我跟几个大学的同学一块儿去过,环境超好的!”陈浩说的很兴奋。

“谢谢,不过我今天挺累的,都不想动了。” 阿萍本来就为这件事犹豫,正想着怎样回复,所以现在正好搪塞。

“哎呦哪里累了,来我给你免费按摩!”说着,陈浩走上前扭着阿萍的肩膀,让她背对着他,便给阿萍按起肩膀了。

阿萍本是随口敷衍,却没想到他竟给自己按起摩来,本想即刻挣脱。可一看陈浩洒脱自然,自己要特意紧张,反倒是显着自己也太过小气了,并且平时聊的也很投机,所以便任他给自己按了会儿肩膀。阿萍只觉得那双手温暖有力,隔着工服,似乎能感到一股磁力,令人脸红心跳。

“怎么样!手法还可以吧,哈哈!”陈浩边按摩边自吹自擂。

阿萍却有些害羞,而不知为何却又没拒绝。休息室里灯光昏暗,除了在一角的排椅上有两个人坐着在喝水外,这里很安静。流水线上工人们都在忙的不可开交,难得他们能在这里有片刻的安宁。

那双手顺着肩膀往上按摩,直至他的手指碰到了阿萍的脖子,“哎呀!”阿萍一俯身便溜到了一边。

“哈哈,嗯,按的真舒服!”阿萍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与惊惶,又若无其事的对陈浩说:“我坐这儿歇会儿,你也坐会儿吧!”

“怎么啦,不能按脖子?”陈浩痞笑着问。

“跟挠痒痒似的,我从小就怕挠痒痒,哈哈!”阿萍找了一个天真的理由,而声音却带有一点因激动而出现的颤抖。

阿萍端坐在椅子上喝水 ,这时候又陆续走进来几个女孩走进休息区,她们从密密麻麻摆放着各种各样杯子的水杯架上找到自己的水杯,从饮水器处打了水,坐下来边喝边聊。陈浩与阿萍紧挨着坐在一起,他们的腿也几乎是靠在一起,阿萍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腿上肌肉的棱角以及温度,像磁极般,两人的腿相互吸引在了一起。

阿萍拿着水杯,轻扬着脖子,喝了口水,尔后,她对着陈浩悄声道:“你知道吗?昨天晚上在女生宿舍又有人打架了”

“哦!是吗?因为什么呀?”陈浩有些惊讶。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因为一个男的吧!”

“哦,是为了男人啊!至于的吗?现在你们女生都这么暴力了吗?”他半开玩笑着,接着道:“不过,你也看到了吧!像我这样的帅哥有多抢手,你要是下手慢了,可就没戏了!”

“嘿!看臭美的你,谁稀罕!我要是想要帅哥,一抓一大把!”阿萍打趣道。

“来,我来看看你的手有多大,能不能把我抓住”陈浩抓过阿萍一只手的腕子,把她的手掌撑开。阿萍却用另一只手“啪”的一声轻轻的拍在陈浩的手背上。陈浩本没有用力,只感觉一只凉凉的小手拍在手背上,便任由她把腕子抽回去。他只是憋着笑,左右侧着头,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阿萍含羞带笑的脸。

阿萍嗔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是不认识了,我发现你越生气越好看了!”

“其实我脾气可差了,我要是真生气了,没人受得了!”

“是吗?那就开始表演吧!让我看看你是怎么生气的!”正说着,陈浩右臂从身后搂住阿萍的肩膀,紧紧一抱,同时在阿萍的左颊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随即松开。

阿萍惊叫了一声,只觉登时脸颊通红,站了起来。只看到陈浩正两眼坏笑的注视着自己。“你好坏,不理你了!”阿萍脸色有异,似是真生气了。她起身把杯子放回,匆匆离开了。陈浩坐在原地,看着阿萍疾步离去的影,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7

阿萍回到车间时,看见刘涛仍在几台测试机前不停忙碌,而那个在她与刘涛之间的女员工李小娟却不时停下来,嘴里嘟囔着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的。这女的挺不招阿萍待见的,因为她总是自作聪明,偷奸耍滑,只是刘涛一般不会跟她一般见识,但这人却习以为常,有时候会变本加厉,产量是大家的,若是出了这么个人,大家可得做的更辛苦了。

阿萍回来时,小利便去别的组巡查去了,阿萍定了定神,继续去做自己的事。可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刚才的情景在脑海里萦绕。身体似乎被一种氛围唤醒,兴奋却又陌生,令人神往而又令人惶惑。

阿萍正自思索着自己的事,却忽听得旁边的吵闹声传来。她手里忙着,向旁边瞥了一眼,却看到了李小娟的男朋友,就是那个平时拉地牛送物料的男人,此刻正与刘涛互相扯着领子僵持而立。那人比刘涛高大壮实,刘涛表情严肃,横眉立目,却明显处于劣势,两个人剑拔弩张,眼看这就要动手摔起来。李小娟站在旁边也是神情紧张,焦急的喊着:“快松开,你们两个不要这样!”。

阿萍看到这场景,心里正暗自着急,心想着如果自己是个男的倒是可以上前劝阻,只是,只是,自己是个女的,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正在这时,大线快步的向这边走来,还离着有几米远,便高声喊道:

“干什么呢你们!把手放开,怎么回事,是不是都闲的你们了!”

一见大线来了,李晓娟的男朋友脸色突然变得缓和了,像阴沉沉的天空,突然变得晴朗和煦了。他随即把手松开,一脸谄笑的对着大线道:

“没什么,我跟他闹着玩的!”

大线瞪了他一眼。把目光落在刘涛身上。刘涛见对方已经把手松开,也就松了手,可脸色却依然很难看,他目光冷削的看了看李小娟男朋友的那副一见领导就认怂的样子,又看了眼大线,心里憋着一肚子气,却一言不发。

“其他人都不要看了,好好干你们的活儿,今天产量达不到,谁也别想下班。”她回过身又对着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人高声训斥了一番,这下,所有人便又都低着头忙碌了起来。很快,车间里又恢复了平静。

大线和一直站在她旁边的蔡组长把刘涛和李小娟及她的男朋友叫到车间外。线上只剩下阿萍在慢慢的做着剩下的那点活儿。

十几分钟后,蔡组长领着刘涛和李小娟回来了,随后李小娟被安排在了其他组,那组被换下来的那个女孩过来接替李小娟。而刘涛依旧在线首做检测。

“组长,让我检测吧!”阿萍看到蔡组长领着那个女孩过来,便主动要求。而一般情况下,做检测是要比装金属片更消耗体力的,所以,相较而言,大多数人还是更喜欢去装金属片。既然阿萍主动要求,蔡组长也没阻拦,便道:“那你就跟那女孩讲吧!”

于是阿萍便微笑着对那个女孩道:“要不我来检测吧!咱们的产量还落后了不少呢!你在后面上片就行!”

“好的,怎么都行,大家都是同事,没关系的!”

那女孩虽见她神情真挚和善,便也很乐意,阿萍看那女孩挺面生,应该也是新来没多久。若不是与蔡小琴熟络,本来这车间里的岗位是不会轻易允许调换的。因此刻,阿萍也是对那个女孩心怀感激。

8

现在阿萍在刘涛旁边,站在这条线的中间位置,两人都开着三个检测机。阿萍看刘涛脸色凝重,一言不发,便凑上前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涛哥?刚才是咋回事儿呀?”

“没什么,刚刚他过来找李小娟,俩人聊个没完。这李小娟本来就慢,这一来更是把我测出来的板子积了一堆,我都快没地方放了。我说了句句,‘快点吧,我这里都堆不下了’,他男朋友却来劲了,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还口出不逊。而我平时就对他这种人挺烦的,整天拉个地牛在车间里勾三搭四,还老以为自己是本地户口牛逼哄哄的,再加上现在这事儿,我就和他掰持了几句!这不,他就这么来劲了,咋呼着要跟我干仗!”

刘涛把经过讲了一遍,阿萍道:“李小娟跟她那个男朋友也真是绝配,果然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

她这句话竟然把刘涛逗的微微一乐。“不过,大线和那男的都是一个村的,也不会把他怎么样!”阿萍道。

“是啊,我知道,不过没关系,这份工作对他们本地人来说就跟宝似的,可对我来说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刘涛淡然道。

“嗯,是呀,也不是挣得很多,而且还这么辛苦。他们本地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像他们这样,结婚成家,不也是一辈子天天上班吗?好多外地女孩都想嫁到这里来,我却没看到这儿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我们老家呢!”阿萍道。

尽管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的很开心,可阿萍却觉得刘涛更多的是在附和自己,而平静下来的时候,刘涛的脸色依然有些难看。

“你喜欢听歌吗?涛哥,我给你唱首歌吧!”阿萍边忙着手里的活边扭过头看着刘涛,和声道。

“好啊!你唱吧!你要唱什么歌呀?"刘涛眼睛里闪过一抹惊奇的神色,而声音却依然很平静。

“那你喜欢听卓依婷的《萍聚》吗?我就唱这一首吧!”阿萍欢快的道。

“好的”刘涛看着阿萍一边忙碌,一边跟自己说笑,虽表面平静,心中却早已感动不已。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

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

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

对你我来讲

已经足够

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

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

阿萍唱的很认真,音色也很柔美。刘涛很平静的听着,心中却欢快而满足。尽管她的音调不是多么的标准,可刘涛能感觉到她唱的很投入。她的舒缓而轻柔的声音,像一条清澈的溪流,涤荡了所有的烦恼与愤懑。在这个嘈杂的车间里,在忙碌的身影中,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两个,也没有人能发现他们这难得的快乐。而此刻,刘涛眼里的阿萍,再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9

临近下班了,阿萍跑过去看了看流水线末的那个屏幕,上面显示的产量已经达到了标准,大家都高兴的松了口气。阿萍走回来靠在机台上休息,尽管很累,可她却觉得跟刘涛搭档心情却很舒畅。刘涛很平静的站在机台前,面无表情,似乎这一天的工作对于他来讲也只是例行公事,毫无激情。

“产量完成的小组都来点胶二组,帮忙盘点一下数量!”蔡小琴走在过道里,对着两边停下来休息的人喊道。

“哎呀,组长,再有几分钟就下班了,点胶二组怎么还没完成?”有人不耐烦的问道。

“现在少了一块芯片,大家过来帮着数数,要不然,弄不清楚谁都下不了班!”

这下大家都急了,纷纷跑过去帮着核对,可查来查去仍旧是少一块。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这里,可以有不良品发生,可以有损坏,但绝对不能允许有数量上的出入。

于是,从大线,组长,到每个员工,都忙了起来,抓狂似的去找那块丢失的芯片。

“会不会装口袋里了?”有人提出后,每个人都检查了自己所有的口袋;“会不会扔到废料区了?”于是大线派几个女工去废料区翻腾;“会不会被人故意带出车间外面了呢?”可大家却认为这个可能性极小,一是因为每个员工在每次进出车间的时候都要经过安检,第二是这些生产出来的芯片并不是完全的成品,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即使拿到这些东西却也没有价值,因此,谁又会冒着巨大的风险来故意那这些东西呢?而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或许是什么意外?但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所有的可能性都会被提及。在寻找了二十分钟依然无果的情况下,二组的所有人又被组长线长详细的询问了一遍,尤其是对那一个新来的男生重点问询了一番。可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哎,怎么在这个垃圾桶里呀!”正当大家都一愁莫展时,一个女工喊了一声,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只见她蹲在一个垃圾桶旁,从里面捏出一块长方形的芯片板子,足有半个手掌那么大,正是缺少的那个型号的芯片。而这只垃圾桶正对着二组最末的一个工位——那个新来的男生站着的地方。

“是谁把板子扔垃圾桶里的?”大家心中不解,尽管有些猜测,可终不能肯定。而一群人忙碌了半个多小时,好在问题终于解决了,本以为事情就此为止,大家就可以下班了,可没想到大线却又要开会。

大家很快站成几排,大线站在前面大发雷霆,狠狠的将点胶组的那个男生批评了一顿,因为大线断定,是因为他效率太低,没有跟得上流水线节奏,在慌乱中未将点胶模板上的芯片全部取下,在他把模板放到身后的摆放区时,那张芯片便顺势正巧滑入了旁边的垃圾桶。随后,她当场宣布辞退此员工。于是,那个上午才和小利聊的很开心的新员工,在刚刚没做几天的时候,就得到组长那儿去领辞职单了。

10

下班后,阿萍换好衣服,随着潮涌的人流走出厂门时,正好看到陈浩站在大门的一侧,眼睛盯着出来的人群。他穿一身休闲装,显得精神爽朗。当阿萍看到他的时候,他显然也看见了正轻快走出来的阿萍。阿萍穿着一件宽松的乳白色毛衣下身搭淡蓝色牛仔裤,显得既瘦削高挑又随性洒脱,浑身透着一股青春的活力。

陈浩快步走上前,兴奋的道:“阿萍,你可算出来了,我已经在这儿等了十几分钟了!”

“哦!有什么事吗?”阿萍有些惊讶的问。

“没什么,不过,你忘了我上午跟你讲的咱们下班后去吃饭的事?”

“哦!我差点忘了!不过,我还是不去了吧!你看,今天下班又晚,我回宿舍还有点事呢!”

“走吧,我们还没在一块吃过饭呢?我记得上次你说喜欢吃松仁玉米,还有海鲜之类的,我带你去吃一次!”陈浩见她有些托辞,就越发说的很真诚,言语深沉。

阿萍犹豫了一下,不知为何却没有拒绝,便微笑道:“那好吧,不过咱们去哪里呢?”

“我们去环岛湖吧!就是我给你提过的那个地方!”陈浩见她爽快答应了,喜不自胜,可说话的声音依然很平静。

“好的,那,我们走吧!”阿萍看着陈浩那满脸欢愉的表情,便歪着头,俏皮的一笑。而似乎她对日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已经毫不在意了,或她根本就是在享受着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

他们一前一后走到大路旁,却始终保持着一米左右到距离。陈浩叫了辆出租车,两人便坐着车向环岛湖而去。

汽车缓缓停在了湖边的时候,时间已近晚上8:30了。阿萍下了车 ,看到眼前是一家装潢考究的餐厅,里面顾客满座,谈笑甚欢。而穿着制服的年轻服务员来回穿梭忙碌。沿着这条绕湖公路,每隔不远便有一家风格各异的餐厅。夜色之下,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倒映着这些建筑的轮廓与光影的湖面与岸上的景致一起组成了一个新的,逃离了喧嚣与烦乱的世界。而那飘扬着音乐,光线温柔的西式餐厅里,人们欢愉的笑脸和惬意的神情或许才是生活真正应该呈现的样子。

“这是一家马来西亚餐厅,他家的海鲜和肉骨茶都挺好的!”陈浩走在前面推开门,等阿萍走进去,陈浩才把门轻轻松开。

他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二人桌坐下,阿萍看着这里满是绿植与水流的装饰说道,“这里的环境真的挺好的呀!”

“是啊,还可以,下次我们去一个更好玩的地方好不好!”陈浩道

“嗯,可不用了,今天这个地方本来是不应该来的,可我还是觉得应该出来散散心,也谢谢你能陪我!”阿萍的语气里似乎带着一点无奈。

而当服务员陆续把菜端上来的时候,阿萍又叽叽喳喳的吃的很欢快。边吃边聊的时候,她又变成了一个话唠,把自己经历过的事,自己对宿舍成员的看法,甚至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也都讲个不停,而这些东西,有的部分她原来也跟陈浩讲过。这个时候,她似乎变成了一张毫无心机的白纸,一个自说自话的倾诉机器。陈浩听着她的故事,却不知不觉的为她的一些经历而感到开心或难过,仿佛她的人生经历是一场大网,而倾听者却不知何时已陷入了她编织的一张大网之中。

临走时,她和陈浩争着要结账,而陈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结的。最后她只得说了句:“那好吧!下次我请你,陈浩!”

“好的,一言为定啊!记得,你欠我一顿大餐,哈哈!”陈浩大笑着说。阿萍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他们走出餐厅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来。

阿萍看了看手机,已经十点了。湖边的路灯在雨中伫立着,黄色的灯光驱走周围的一片黑暗,雨丝在灯光里密密的斜织着。

“哦,下雨咯,这雨下的真舒服!”阿萍跑在前面,兴奋的像个孩子。

“你这么喜欢下雨吗?”陈浩紧走几步问道。

“是啊,我很喜欢下雨,就觉得这雨把我的世界包裹起来一样,让我觉得很有安全感!”

他们沿着湖边的公路走了十几分钟,这才走到与大路交汇的路口。这时,雨下的越来越大了,阿萍的外套几乎已经湿透。陈浩有些着急了,口里直念着“这车怎么还没来,快点快点!”,阿萍却并没有怎么慌张。一绺被雨打湿的长发贴着脸颊垂下,冰凉的雨水顺着发丝流进领口时,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两人站在路口又等了几分钟,陈浩叫的出租车才终于到了。

透过车窗看外面的世界,街道上车辆川流不息,两旁的商场被烟雨笼罩,那一条条繁华的街区灯火通明,各种颜色的灯箱与闪烁的广告牌把这雨夜的氛围装点的多了些活泼可爱。

“我觉得有点冷,让我看看你的手凉不凉?”阿萍突然拿起陈浩的手,用自己的手握着。陈浩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他即刻便伸出另一只手,将阿萍的两只手反握在自己的手掌里。只感觉那双手冰凉冰凉的,像是这肌骨都在寒冰里浸过一般,同时却又是那般柔腻丝滑。

“你的手真暖,哈哈!”阿萍笑着抽回自己的手,单纯的却像一个孩子。

“看你都淋湿了,小心别感冒!一会儿去我那儿吧,我给你烧点姜茶去去寒!”陈浩关切道。

“不用了吧,那多麻烦呀!”阿萍弱弱的想要回绝。

“有什么麻烦的,我现在住的这个公寓你还没来过呢?上次你说要过来看还一直没来呢?再说了,你去我那里,还怕我能吃了你吗?”

“嘿,我有什么可怕你的!”阿萍俏皮的说着。可她的嘴唇已经有些发抖,当陈浩再次握住她那冰凉的手掌的时候,她却没有挣脱。

11

车到了一座三层公寓楼前停下,陈浩拉着阿萍的手,两人冒着雨跑上公寓的二楼。陈浩打开灯,让阿萍坐在沙发上,然后又去找空调的遥控,把暖风调到了最高。阿萍却不客气的起来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欢快的道“这里还挺不错的,又宽敞又整洁!”

这是一个带有浴室的大单间,阿萍在浴室里拿着毛巾擦头发时,陈浩拿过来一身白色睡衣,关切道:“把这个换上吧,我这里也没有别的衣服适合你穿,这是我冬天的睡衣,洗好了一直没动,你就穿这个吧!”

阿萍洗了个澡,穿上陈浩那件又宽又大的呢绒内衣,感觉温暖又舒服。陈浩煮了两碗姜枣茶,看见阿萍出来了,便端过来,放在沙发边的茶几上。“呦,陈浩,你太好了,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个呢!”阿萍笑着道。

“嘿,这算什么!我的优点还有很多呐!慢慢来,你就会越来越喜欢我啦!”

“切!自卖自夸吧你!”阿萍此时对他一点也不客气。

一个沙发上阿萍坐在一侧,陈浩坐在另一侧。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陈浩感到一阵尴尬 ,便打开电视,找了个综艺台放着。已经十一点了,两人似乎都没有一丝困意。阿萍看的呵呵直乐,跟个没心没肺的傻姑娘似的。陈浩凑过去紧贴着阿萍坐着,又用一直胳膊轻轻揽住阿平的腰。阿萍对此无动于衷,似是毫无不知觉得一般,两眼只是盯着电视看。

“阿萍,做我女朋友吧!”陈浩把嘴靠在阿萍耳边柔声道。……

12

早春时节的光景总是很令人愉悦的,刘涛也能看得出阿萍那欢愉的神情,可他并没有多问什么。相较于刘涛的内敛和沉默,阿萍的外向和主动更多的是扮演着一个积极的角色,除此之外,她那时不时抛出的一两个特别幼稚且无脑的问题,也会令人感到既惊叹又好笑。譬如,她会拿着手机上的帽子照片问别人哪一款比较好看;会问刘涛自己曾经住宾馆时捡到那种特殊服务小卡片的问题;问同事,自己面部皮肤起油或是出痘的问题。这些时候,她就像一个非常简单的小孩子,对很多事情都一无所知且充满好奇,而这与那些与她年龄相当,但显得很是成熟事故的女生有很大的不同。在刘涛看来,这几天阿萍似乎变得温柔了很多 ,人也更爱笑了,他的直觉是,阿萍肯定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才对。

而自从雨天留宿后的一个星期,阿萍准备将自己的行李搬到陈浩的公寓的前一天,车间里发生了一次打架事件。陈浩和一个外地的新员工因工作上的事发生了争执。而原因很简单,因为新员工不太熟悉操作规程,导致机器多次出现故障,因陈浩负责这一区域的维修保养,几次过后,他便有些不耐烦,对那位新员工说了些比较难听的话。也可能是时间长了,他已经受其它维修员影响,变得爱颐指气而且优越感爆棚。而那位新来的小年轻又哪里是受气的人,两人话不投机便动起手来。结果陈浩头部受伤,被那个小伙子用一块机器盖子打在了头额头。而那个小伙也被打的脸上身上几处轻伤。随后两人都被警车带走,先去了派出所,然后又被去了医院。

那天回到宿舍的时候,阿萍听着室友们惟妙惟肖的描述车间里的一场恶战时,心里暗自难受,她感到既慌乱又担心,既着急又委屈。听着室友们说起陈浩如何出言伤人,如何看不起外地人,又有人爆料他之前如何甩掉前女友的事,阿萍越听越急,最后干脆一个人悄悄逃出宿舍。

“你现在怎么样了?”阿萍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拨通了陈浩的电话。

“萍萍啊,我现在头有点疼,医生刚刚做完包扎!我妈一会儿就来了,你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我能不担心吗?你怎么那么冲动啊!”阿萍再也禁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抽噎着把这半天积聚在心中的焦虑与委屈都一股脑儿的倾泻了出来。

“有些人就是欠揍,你看着,过段时间我找着那小子还得再揍他一顿不可!”陈浩语气坚决且傲慢,阿萍在电话这头甚至能想象得到陈浩那恶狠狠的样子。

阿萍忽然感觉心中凉了好大一截,便强抑着自己的抽泣声,道:“你好好养伤吧!这边有人找我,先挂了啊!”阿萍托辞挂了电话后,突然感到满心的委屈汹涌而至,眼泪不争气的涌出,她蜷缩在角落里不自禁的哭了起来。

回到宿舍的时候,阿萍先洗了把脸,然后装作很平静的样子,和大家聊了几句。关于和陈浩交往的事,她还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她在这个宿舍里,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本来这段时间是很轻松快乐的,阿萍也就是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就和父母一样,她也希望自己可以找一个能陪伴自己,关心自己的人一起生活。而对于婚姻,她也希望能有个人能陪自己安安稳稳的一起走下去。而对于那种混混,浪子,或是总爱找事,打架斗狠的人,她向来是敬而远之的。可现在,这才刚刚相处了几天,他却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人呢?

阿萍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她做了一个很紧张的梦,梦里她看到陈浩用拳头重重的打在自己的身上脸上,任自己怎样哀求,他都不停下。并且他还越打越来劲,脸部扭曲着狞笑。她被这梦吓醒了,看了看手机,已凌晨5点。 陈浩发过来一条消息:“萍萍,我想你了,明天你过来看我吧!”阿萍看到消息是昨晚十一点多发的。

13

早上阿萍打电话给组长请了假,说自己有急事得去一趟在另一个区工作的表姐家。而对于一天的假期,组长还是有权限答应的。而对此阿萍也是犹豫了好长时间才决定的,所以她很爽快的批准了。可阿萍想起陈浩说他妈也在,又怀疑自己应不应该去,又感觉这样会很尴尬。但这次过去是自己思考了很久才做的决定,不单单是为了去看他,并且也有话想要当面问问他,所以,她还是下定决心要去。

她提着买的一点水果走进病房的时候,陈浩正倚着被子半躺在床上打点滴,而他额头上裹着的一层白纱布格外显眼。坐在床边凳子上的一个约四十多岁的中短发女人,一见阿萍进来,便热情的起身相迎,笑着道:“是阿萍来了,刚才陈浩还说你一会儿就到呢?这不刚说完就到了!”陈浩妈一副轻松洒脱的样子,似乎儿子这样躺在床上,她却一点也未受到影响。

阿萍询问了陈浩的伤情,得知是头上被打出来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需得好好输液,避免感染。陈浩妈边说着情况,边盯着阿萍打量,道:“哎呀,这小姑娘真是漂亮又伶俐,陈浩,你可得好好的疼你女朋友啊!”

阿萍一急,脸红道:“阿姨,我跟陈浩是同事,我们只是朋友,您别听他乱说!”

陈浩躺在床上也急道:“阿萍,我都跟妈说了,我喜欢你,等过段时间,我们就订婚吧!”

阿萍一听便怔住了,还没来得及想好要怎么出口回绝,便听陈浩妈讲:“是啊,阿萍,难得陈浩这么喜欢你,我们家庭条件也还不错,到时候你们结完婚,过几年你就把户口也迁到这里来。想你也知道,有多少个外地姑娘都希望能在这样的大城市里扎根呐!以后,你们两个好好过,肯定会很幸福的!”

阿萍只觉得她讲话时那尖厉的音色以及从中透出的那种露骨的优越感,让她感觉浑身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就像本来穿了件让人难受的衣服,又走进一个环境恶劣的居所而引发的重重压迫和厌恶的感觉。好像能与她儿子结婚,是给了对方多大的福分似的。

“阿姨,不好意思,我们今天先不要谈这个吧!我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陈浩伤的怎么样?”阿萍说话时有些拘谨,眼睛看了看陈浩却欲言又止。陈浩妈看在眼里,便托辞说自己要出去买点东西就离开了。此刻,这屋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怎么样,还疼吗?”阿萍关切的问。

“好多了,昨天晚上疼,这不,一想起你来就好多了!”

“还油嘴滑舌!可你为什么要与别人打架呢?为了一点小事值得吗?”阿萍皱着眉头,满脸严肃的问。

“嘿,我看见那小子就来气,像那样的人,我就要见一次打一次!这次是我中了招,等我好了之后,看我怎么招呼他!”陈浩越说越来劲,满脸戾气。阿萍听了这话,不禁既伤心又生气。

“打架算什么本事,你知道你一出事,我心里有多担心吗?”阿萍脸色有异,含怒说道。

“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是男人就应该争一口气!他丫的这次要倒霉了!”陈浩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似是在展示自己的威严与决心,又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男人气概和手段。

阿萍看着斜倚着靠枕,头上裹着纱布,手腕上打着点滴的陈浩,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才真正看清楚他的样子。她原来所认为的那种阳光,稳重,幽默都已在顷刻间烟消云散。现在只剩下眼前的这个幼稚而无聊的男生。这种形象的崩塌让她感到失望极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想离开这里,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呆一会儿。是的,她喜欢轻松快乐的生活,她还是父母眼中娇宠着的孩子。这种让人揪心的事情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与混乱感。

她看着陈浩,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而她也终于不再犹豫,坚定的道:

“可我是最讨厌打架闹事的,因为你出了事,我这几天心里乱做一团。我感觉太糟糕了,我觉得自己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所以,陈浩,我们分手吧!”

阿萍这个决定其实在昨天已经做好了,从昨天打完电话,半夜里一直反复不定,后来她干脆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而自己一清醒时,这些事情再次萦绕在自己的脑海中,直到这个决定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笃定。阿萍觉得自己的运气一定是太差了,要不然为什么种事,这种人就非得让自己碰上。

“你说什么呢?我们才刚刚好了几天 ,你怎么能说分就分!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吗?”陈浩猛地抓住阿萍的左手,用力的握着。眼睛里直欲喷出火来。

“哎!你放开,大白天的干嘛呢!”阿萍气急的大声喊着,身子往后想要挣脱,可她那点力气怎么能挣得开。

“我不,你坐下来,跟我说清楚。”陈浩用起了蛮劲。

“你干什么呀!放开,哎呀,你弄疼我啦!”阿萍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两人拉扯了几下,阿萍见对方这样不要脸面,死缠烂打,只觉得心中气急,一时不知怎么才好。手足无措间,右手碰到衣袋中的手机,她丝毫没有多想,便拿起来狠狠的往地上一摔。只听“啪”的一声,手机摔在地上又向前弹出几米,屏幕被摔的零碎斑驳,像一张被刮花了的脸。陈浩见她真急了,吃了一惊,便松开了手。阿萍的脸色冷峻,就像女武神噬血的样子,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阿萍这样的神情。阿萍转身走出房间的时候,感觉头上嗡嗡作响,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是模糊的,直到她走出医院大门,来到宽阔热闹的大街上,才感觉稍微好了点。

14

走在县城繁华的大街上,阿萍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光景上,以躲避心中那狂澜般的涌动的情绪。当自己走在这街道的人流中,看着阳光下投出的斜影,嘈乱的商业区,并肩而走的恋人,阿萍忽觉得自己是一个孤独的另类,像一个孤雁。曾经那个欢快大度的姑娘,此刻却感到无比的困倦与失落。

顺着大道继续走,看到对面的商场时,她想起以前租房子时,经常和那个比自己年纪小的男生来这里逛。而那个曾经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男生,自己却故意刁难他,尽管明知道他用情很深。可自己更认为,女人的感情必须是自私的,所以,自己也没有什么觉得可惜的,只是,不知道那个小弟弟现在去了哪里,过的怎么样?

她丢了魂儿似的走进商场,漫无目的的逛了起来。她想起了以前的那个帽子店,自己以前在那家买过一个很漂亮的粉色圆顶帽。她一走进那家店,便不觉的来了兴致,一番甄选后,她给自己挑了一顶可爱的帽子。已临近中午了,在商场四楼美食街吃了顿她很喜欢的麻辣香锅。临走时,她买了一款自己很喜欢的明星代言的红色手机。几个小时过去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心情好多了。街上的人似乎都很和蔼,阳光也暖融融的,还有,她有点想家了。

晚些时候她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妈,这是我的新号!”

“萍,这段时间在那边怎么样啊!”

“嗯,挺好的!”

“哦!注意身体,家里也不指望你挣钱,把自己照顾好。哦!对了,小敏上个星期订婚了,说年底就结婚呢!”

“哟!她相亲成功了?看来她在家里这半年真是没白呆啊!”阿萍打趣的说着,不禁笑出声来。想起自己那位专门呆在家里相亲的老同学,她也是真心为她开心。

“是啊!这个男孩还挺好的。你也要抓紧了,国庆节回家吧,你二姑已经给你挑了几家,到时候也回来相亲吧!”妈妈终于又三句话不离相亲了。而她听着母亲的声音,却感到安静而踏实。

“我知道了妈,到时候我多请几天假回去就行了!”

“好,我让你姑他们多看几家,看到差不多的咱先谈着!是吧,闺女!”

“妈,知道了。”看母亲说的越来越兴起,阿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爸在干嘛呢这段时间?身体还好吗?”阿萍故意岔开了话题,好避免母亲聊起这方面的事来无休无止。

又聊了会儿,她挂了电话时,觉得心里暖暖的而她现在也终于有点体会到了父母所讲的一些话,对于婚姻来讲,没有人能比父母更会为自己的子女事无巨细的去操办。而对于结婚对象的选择,传统的家庭调查与亲友介绍显然要更靠谱一下。

而自己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呢?阿萍常常这样想。而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在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的改变,从一开始的喜欢帅哥,到喜欢那些能说会道的能哄自己开心的人,再到那些能长时间相处却不觉得累,而无论在如何的状态下与之相处都能感到很轻松人。可是,爱与喜欢不同,爱是一种怦然心动并想要为之不顾一切的付出的强烈感情,它击中了一个人心中最深处的渴望,并引爆了感情的世界,让人的精神意志都为之臣服。而喜欢,只是一种很温暖惬意的感觉,就像自己喜欢糖果的味道,漂亮衣服给自己带来的轻松与愉悦。当然还有像与刘涛相处时的那种很的舒心,轻松与随意的感觉,不必忌讳的谈天说地,不用担心对方的小脾气,不用怕对方会用小心思来算计自己,也不用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在对方面前出丑。哦!刘涛,当阿萍想起刘涛的时候,她还想起了另一件事:“经常听他们说起那条小吃街不错,明天晚上可以让他带我去那里的!”

15

第二天上班时,阿萍来到刘涛边上,问道:“涛哥,今天晚上不加班,去小吃街吃饭吗?要是去的话带上我一块儿吧!”

“你要去啊!”刘涛有点不敢相信,因为在她看来,还没有哪个女生愿意到那种地方去,而且,刘涛也从未见过这家工厂里有哪个女生去过,平时最多也就是让男生们帮忙打包带回来。但刘涛接着道:“可以,不过那里也不怎么好,你确定要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你不是说那里的炒饼挺好吃的吗?”阿萍微笑着说

刘涛想起了以前自己的确跟她提起过,还跟她讲了那个能同时用三个锅做炒饼炒饭的师傅,而别的男同事也经常会去那边。

“是啊,不过那里也就这之类的饭,还有卖炒菜啊,水饺啊,凉皮,羊汤,包子的,都是些摆地摊的小贩在卖。”

“嗯,其实这挺好,我一直没有去过,你带我去一次吧”

“那好吧,下班我在车棚等你!”

“好的!”阿萍俏皮的一笑,满眼的欢畅。

说完,两人便各自忙自己的活儿去了。

下班之后,阿萍出来的时候,刘涛已在车棚等着了。刘涛看见阿萍过来了,便骑了车子迎上去。阿萍穿着浅白色外套,淡蓝牛仔裤配一双白色休闲鞋,带给人一种活力四射的感觉。

刘涛载着阿萍行驶在车流穿梭的大道上,阿萍依旧那样轻轻的拉着刘涛的衣角。就好像是既信任又有点惴惴不安的那种感觉。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阿萍只觉得他如邻家哥哥一般,和他相处的时候总能有一种轻松踏实的感觉。

她坐在后座,只觉得两耳生风,车子在转了几条街后又拐进了一条较狭窄的弯路,路两旁是高低不平的洼地和一层层忽高忽低的土岭子。每隔不远便有几辆货车停在路边。几分钟后,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副热闹的场面。在正对着路口的一个物流园大门外的半条街上,每隔几米就有一个摊子。这时正值饭点,来的人也正是多的时候。人们或三五成群的围站在摊前,或是围坐在低矮简陋的桌子前,边吃边聊。刚吃完的人穿着各式工服,迈着悠闲的步子,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活像一队土鹅。

刘涛把车子放在一个空闲的角落,阿萍站在一旁等着,像一个怕迷路的孩子。来这里消费的大多是膀大腰粗的男人,很少会见到女人,尤其是像阿萍这样秀气的女孩儿来这种地方,更显得另类。

阿萍跟着刘涛往前走,觉得就跟在老家赶集似的。那些摊前招牌,有的是一块褪色了的,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菜品的喷绘布,有的在一块平整的木板或是硬纸板上面用毛笔写着诸如“炒菜、炒饼、板面,水饺”这些歪歪扭扭的黑色大字。也有的摊位根本就没有牌子,需得到摊子前看看,或者询问老板,才能知道他们在卖什么。而摊主看起来也都是淳朴实在,看到他们走到近前时就热情的打招呼。

阿萍看着这些摊点,兴奋的道:“这里吃饭的人还真的很多啊!”

“是啊,这还行,来这里的大多是周围物流公司的员工,或是拉货的司机,大家都图个近,而且实惠,所以这里就是他们的首选!”

“嗯,看着这里挺好的”阿萍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你不是要吃炒饼吗?这一家做的是最棒的,我挺爱吃他家的!”刘涛指着与他们相聚四五米远外的一家炒饼摊道。

阿萍看过去,只见一个简单的铁质灶架后,一位二十七八岁的粗壮年轻人正在不停的忙碌着。而与一般场面不同的是,他的灶架上同时放着三口炒锅,每个炒锅的下边都喷着呼呼声响的火苗。他轮番翻腾每个锅里的食材,不时忙里抽闲的弯腰去调一下某个锅柄处进气口的阀门,再趁着弯腰或转身的时间,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揩一把额头的汗水。当其中一个锅里的东西做好时,他便高喊一声:“炒饼好了!”或是“炒饭好了!”。这时,坐在后面等待的几个男人中便站起一两个,走上前去把正在倒入大碗中的饭端走。而那位年轻的厨子却一秒不落的噌噌几下把锅刷好,麻利的倒入油,调料,以及二人份的食材,又开始了下一锅的制作。而这边刚刚稍一停当,便又抄起旁边的一口锅翻炒。看着他那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真是令人惊奇,大开眼界。

“这位做炒饼的师傅真厉害!哈哈”阿萍兴奋的道。

“是啊!我来这边基本上都吃他家的炒饼!你看周围这些在物流上班的人,只要是他在卖,基本上也都来这里吃了。”

“那我们就在他这儿吃吧!”阿萍说着,和刘涛走上前,向正在忙碌的师傅报了两份炒饼。不过师傅告诉他们前面还有五六个人排队,他们也只好先等会儿了。

这半条喧闹的小吃街,是的的确确的原生态了。大多如一块木板和泡沫箱组成的“桌子”,四周放几个蹩脚而狭窄的矮凳或折叠椅,便是顾客们用餐的桌椅了。桌面上散放着一堆一次性筷子和蒜瓣,旁边的遮阳棚杆子上挂着一卷超大的卫生纸,大家可以随手取用。

他俩站在摊位前等餐时,阿萍能明显的觉察到周围那些人异样的目光。似是一群狼看见了一头小绵羊般的贪婪、饥渴与肆无忌惮。而刘涛也看到,一个面皮白净的年轻人正满脸堆笑的看着阿萍,眼睛里充满挑逗的热情。在这种环境之下,刘涛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雄性荷尔蒙暴增,一种对自己身边这个女人的强烈保护欲在心中升腾。在这个嘈杂而凌乱的地方,很多男人的目光都被眼前这个衣着光鲜,面容姣好的女孩点燃了。

“你们的炒饼好了!”不多时,随着年轻师傅的一声招呼,两碗满满冒尖的炒饼就已经做好了。

刚才刘涛看到几个人吃完,便忙和阿萍过去占座。听到老板喊,刘涛便起身把两碗炒饼端了过来。他小心的把一碗放在阿萍面前。二人相对坐着吃饭。

“怎么样?好吃吗?”刘涛笑问道。

“还可以,挺香的,我也好久没吃炒饼了,咱们食堂的饭天天吃,早就吃烦了。”阿萍边吃边说,像一个小媳妇。

“嗯,偶尔吃一次感觉挺好吃的!”

刘涛看着阿萍吃的挺香,又半开玩笑的说道:“你可真是好养啊!炒饼都能吃的这么开心!”

“那当然,只要好吃的东西,我能吃很多,哈哈!”她笑的像个孩子。

在吃到一半时,刘涛起身去买了两瓶饮料,他特意买了阿萍爱喝的红茶,帮她拧开盖子,道:“天热,喝点水吧!”阿萍也不客气,拿起来喝了几口,然后继续吃。看着阿萍吃的很香,而刘涛却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吃了一半便放下了,这时却见阿萍已经先他吃完了。他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觉得这种事情跟做梦似的。原来总觉得那个很高不可攀的姑娘,此刻却觉得她就似自己的邻家小妹,那样的朴实,好像他们就是一家人般的自然融洽。

结账时两人这顿饭一共16元,刘涛付账时,阿萍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到一边时,阿萍却要把钱给他。而刘涛自然不会接受。

阿萍只得道:“那下次我请你吃吧!”

刘涛眼睛里跳跃着光彩,微笑着道:“嗯,好呀,你请我我会很乐意的!”

“那咱们走吧!”

“好,我送你回宿舍!”

“嗯!” ……

回到宿舍后,阿萍觉得很开心。和刘涛出来,似乎已把这几天的烦心事都已经抛的干干净净。却听到室友说起陈浩因违反公司纪律,已被开除的消息。

她有些吃惊,还有一点茫乱,继而觉得这宿舍里好压抑,便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走到走廊里,看着楼下那宽阔的场地上三三两两走着的女工发呆。可却有一种不知名的失落和悲伤涌上心头,她只觉得一股热泪没来由的顺着脸颊的流下,她的四肢似乎已经僵硬了,一动也不想动。任泪水流到了嘴边,只觉得咸咸的,涩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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