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自长沙回到北京后,偶尔会和阿正互相的发着短信,到了国庆前后的时候,阿正发信息同六月说,自己父母想让六月到长沙先学习着如何做早点,这样到了年底两个人结了婚就可以直接上手了。这话是什么含义六月听明白了,意思要在没结婚前就让六月先去他们家住着,顺带帮忙干活。这说起来是没啥问题,毕竟再过几个月两个人就要谈婚论嫁了,可问题是还没结婚就提前住在一起,对于农村人来说名声不好,以后会被人笑话。何况六月嫂子现在怀了二胎,再过月余就是临产期,六月还要伺候嫂子坐月子。
六月是到了北京后才从自家母亲嘴里知道,嫂子之前生孩子时月子不是母亲照看的,而是恰好当时六月嫂子的产期在过年期间,六月母亲就想让儿媳妇回老家生,一是在老家的医院生产费用比在北京便宜,再者自己还能去茶馆里打麻将,一举两得,于是就把儿媳妇给带回去了。等到六月嫂子生了之后的一日三餐,是六月母亲去街上买了肉菜让六月大娘做好了后,几个人一块儿吃的。六月母亲在同六月说这事儿的时候可是得意的不行,觉得自己脑子就是比别人好使。六月也觉得母亲脑子确实好使,这种事儿也就她能想的出来。
所以六月一口回绝了阿正的要求,然后把事儿也和母亲说了说,六月母亲也不同意六月过去。六月母亲是个极要面子的人,这种事情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别说六月不去,就是六月想去,六月母亲也坚决不会同意。然而就在六月回绝后对方的提议没两天,阿政又发了一个信息过来,意思是指六月马上快是他们家的人啦,就该凡事以他们家为前提,以他们家为先。就算现在六月要照顾嫂子以后还不是要和他们家一起过日子,所以还是现在就过去的好。
六月收到这条信息顿时恼了,这还没过门呢,话都能说到这个地步,那以后和他结了婚进了他家门,这日子怎么过,自己这娘家人还要不要了?六月随即把手机里的信息拿给母亲看,当天晚上六月母亲给媒人通了电话,两人的婚事就此作罢。
月余的某天晚上,六月母亲睡着后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是六月嫂子在前面睡觉的屋子里打过来的。六月母亲拿着手机的时候就想着估计是儿媳妇要生了,不然不会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接了电话果然是要生了。于是慌忙起了身叫上六月把六月嫂子给扶到了面包车的后座上,由六月在前面开着车去了离得最近的镇医院。好不容易到了医院,由急诊医生看过后,也不知道是因为当时没有接生的医生,还是确实不能接生,对着六月三人说道:“按规定原先在哪家医院检查的就应该去哪家医院接生,何况你们也没带病历本过来,目前产妇还有时间,你们还是去其他医院吧。”
没办法,六月和母亲只好又带着六月嫂子去了河北省的燕郊医院,途中又花了半个小时,路上漆黑一片就只有车前的远光灯在打着,车里又是孕妇,六月是一点也不敢开快,但是又不能太慢,六月在驾驶室里都能听到嫂子在后面不停压抑着的痛呼声。
到了医院医生接手后发现产妇马上要生产,急急忙忙的就推去了产房,等六月办好了入院手续再找到产房的时候,嫂子就已经在产房里生完了,是个女孩儿,瘦瘦小小的一团用小被子包裹着。六月嫂子生的第一个是个女儿,本想着第二个是个男孩就完美了,结果第二个又是个女孩,于是六月母亲就顺口给取了个小名叫二烦,说是二烦不过也是随口的,一家人也还是当宝贝一样的亲着。
六月嫂子被接回了菜地后,由六月伺候着一日三餐。六月不会做什么有名堂的东西出来,反正早晨鸡蛋汤,中午母鸡炖蘑菇,晚上排骨炖胡萝卜,尽量做的营养些,六月嫂子也不挑嘴,六月做什么就吃什么。期间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佳怡,原先没有二烦的时候,佳怡就是全家的宝,所有人都顺着她,天天被她妈给抱在怀里,如今多了个小人儿出来占了她的位置,佳怡是极度不情愿,天天嚷嚷着要把妹妹给卖了,在六月嫂子躺床上坐月子期间,佳怡站在妈妈的床边,手指着二烦嘴里还说着一句:“真烦人,天天卖,卖不掉!”
等到临近春节,六月嫂子这时也已经出了月子,六月母亲便又带着六月回了老家相亲,前后差看了有十几个都没有合眼的,六月母亲也在一旁跟着,确实也没入眼的,所以也没说什么。其中有一个媒人是个女的,五十多岁的年纪,按辈分六月管她叫三嫂,这三嫂除了爱说媒,平时是个爱打牌的,只是在农村没有那么多闲钱,手里有钱时就去茶馆摸两把,没钱了乖乖在家干活。三嫂的儿子也是个爱打牌的,所以六月母亲和这家人走的极近乎,常常在打牌散场后六月母亲也不回家,直接到他家吃过饭再接着一起去茶馆打牌。
几天之后,三嫂又给介绍了一个男生过来,这男生是三嫂男人的表亲在县城边上的自家村里打牌时认识的,认识的是这男生的父亲,打牌闲聊天的时候知道这家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在念初一,大儿子则在外地打工刚好年底的时候回来了,家里目前正在盖房子,房子盖在这媒婆表亲家的附近不远,盖房子期间几个人凑在一块打牌,就这么认识了。这媒婆的表亲知道媒婆干这一行,于是给介绍了过来。
六月到了之后和男生坐在一起喝了杯茶,彼此聊了几句,男生看着很斯文,一米七四的身高,说是在广东珠海打工,大专毕业,家里有个弟弟在上学,比六月小一岁,属龙,今天是和父亲一起过来。两个人在聊天的过程当中,男生知道六月会开车,初中毕业,现在和父母一起在北京。两人几句过后就各自回了家,六月也没多想,对男生印象一般,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只不过对方在六月今年里见到的男生当中,外貌谈吐各方面还算是出色的一个,其他再多就没有了。
六月母亲当时也在场,看到男生的时候觉得这男生从外貌上看着挺好,待后来都各自回了家后,六月母亲开口问着六月觉得这男生怎么样,六月想了一下回道:“还行吧。”六月母亲说道:“既然觉得行,那就把婚事给办了。”六月不同意,六月只觉得对方还行,但不能因为一个行字就直接结婚啊,这事儿六月不答应。
可等到一个小时过后六月找不见母亲的时候,想着母亲不会是去媒婆家说婚事去了吧,然后六月随即就去了媒婆家。果不其然,六月在三嫂这里找到了母亲,屋里几个人正兴高采烈的聊着天,几人见六月过来了,还高兴的对着六月说道:“正说你呢,你就来了,你妈刚刚和男方家通了电话,把你的婚事给确定下了。”六月没想到母亲动作这么利落,电话都打完了,站在门口直抗议,然而抗议也没用,电话都打完了,你让她收回那根本不可能。
直到晚上回了家,六月还是坚决不同意,六月母亲就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说六月这么大了,还想等到哪一年去,和六月一样大的女孩子小孩都满地跑了,何况六月在家里和六月哥不对付,不可能天天待在家里。又说女孩子的青春就这么几年,过了这几年长相就没现在好了,就更说不到好婆家了,现在还有的挑,过两年好的都被人挑走了,全剩下歪瓜裂枣的怎么办。然后又说六月之前去南方的那次自己提心吊胆的,生怕六月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又说道:“对方家庭条件是不好,咱也不是为了图钱,人好就行了,只要人争气以后总能挣来的,你结婚时我再给你添两万块的嫁妆。你这么大的人了,别再让我操心了行不行……”
六月依旧不同意,就算这些都是理由,但是也不能立马结婚,人都不了解,婚姻大事怎么能如此草率。最起码也要给半年一年的时间,互相了解了之后再结婚也不晚。可六月母亲不同意,理由是一个在南方打工,一个在北方种菜,怎么了解?靠打电话能了解个什么出来?至于让六月去南方打工这种事情就不要想了,别的不说,传出去对女方名声不好听,万一两个人谈崩了,在名声上对女方不利,以后就更不好说婆家了。于是六月母亲流着眼泪,苦口婆心的劝说六月。
六月母亲劝到了半夜,便去了隔壁房间睡觉去了,留下六月一个人在床上哭了一宿。母亲说是那些六月何尝不知道,六月为什么之前坚持想要出去闯一闯,不就是想着若自己有能力了就可以决定自己未来的生活,而不是走相亲嫁人的路吗,结果还是绕了回来,还是逃不过。
第二天六月母亲就往北京打了电话,让六月哥开着面包车把一家人从北京拉回来,然后又去找了媒人把六月订婚的时间给安排在六月哥们回来之后,如此等六月哥到了家后就一起去了男方家里,位置比六月家的还偏,当时刚下完雨,一路上全是泥泞,面包车开到距离对方家一里地之外就真的没法再往前走了,车轮子直打滑,整个面包车身上溅的全是泥点子。
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过这种情况,六月家虽然离县城有二十里地,但村子里的主干道是原先的旧公路,新公路修在村子的一里地之外,是省市之间的主通道,而村里面的路是这两年村民们集资修建的,一直修到家门口。这里倒好,除了泥路还是泥路,一车人下了车后踩着泥水走到了男方家,一个大院子,里面是三间土胚房和一间做饭的厨房。入了屋后厅堂的后墙上有着三四公分宽的裂缝,能看到墙缝里投进来的阳光。六月看看这情况没发话,左右是要嫁的,自己改变不了事实,房子不是重点,比这差的六月也住过,天天在北京住的比这好不了多少。
何况男方家人说了,这只是暂时的,等县城边上的房子啥时候盖好了就可以搬到新房里去住,新房盖的两层楼都是给大儿子盖的,小儿子还小,等以后会再重新给小儿子盖房子。如此两家人寒暄了几句过后就坐在院子里开始商量结婚时间。这过程里找了会看黄道吉日人,人说过了年没啥好日子,刚好又是个寡妇年,农村人信风水,平时都很是忌讳,可实在着急也不是不能办。至于彩礼钱六月没有开口要,让对方看着给,于是男方给了一万五。
婚事定了以后,六月母亲忙前忙后的置办着六月的嫁妆,诸如电视机、冰柜、茶几、电视柜,小到洗脸盆,行李箱,脸盆架子等等,总共是花了两万多。至于三金这些东西六月没有让男方买,他们家又盖房子又要办婚宴需要不少钱,就是买了三金也肯定又是借钱买,借人钱早晚得还,何况六月不喜欢戴黄金这样的东西,想着买了也是收着不戴,于是三金没有买,然后就到了结婚的这一天。
半路六月坐着的婚车出了事故,迎面撞上一辆拉沙石的拖拉机。人没有事情,但显然车是不能开了,司机眼看吉时就快错过了,于是赶紧让后面的婚车过来把六月给接着送到了男方家。新房安置在三间土培房的西屋,东屋是公婆的房间,西屋的新房原本是土培房,因为要做新房,所以屋里的墙壁被粉刷了一遍,然后买了篷布给吊了个顶,不至于老房子上面的灰尘会往下落。
婚房里搁置着一套新的组合衣柜,一个梳妆台,一张新人床,和两个床头柜,整间房就这些东西,再多也摆不下了,屋里就这么大的空当。新郎本家姓李,名叫世雷,看着还行吧,由于双方从来没有相处过,只聊过几次,初初认识,六月说不上讨厌,也没有真心的喜欢,既然今天嫁了那就是嫁了,慢慢过吧,尽自己的本分把这日子给过好就行了。
待到三天回门的时候,娘家也是热热闹闹的大办了一场,然后等酒席都散了之后,六月母亲私下里对着六月说道:“听说结婚当天出了事故,你怎么还换了车,也不知道拐回来?”六月哑然。还可以拐回来?那拐回来之后还嫁不嫁了,若是不嫁了,这置办的所有东西算怎么回事?若是还要嫁,那拐回来的意义何在?六月并不知道六月母亲说这话是什么含义,如果真觉得出了事故不能嫁,又为什么不当天去把自己给叫回来,就是打个电话也是可以的,六月也不想嫁,可又偏偏是回门的时候才说了这么一句。
很久以后,六月才知道母亲为什么说了那么一句话,因为六月母亲在六月结婚的第二天跑去找人算了算,那个能掐会算的在城西方圆百里都出了名。六月母亲有时候有什么事情就会去看看,对方也会说的八九不离十,因此六月母亲一直深信不疑。这人对六月母亲说:“不管是从八字还是从属相,这两个人都不合适,即使结了婚以后也走不下去,你女儿必定会再婚。”对方当时回问六月母亲:“你女儿结婚定日子,你没去找人合算八字?”六月母亲一时语噻,然后说当时时间太紧,急急忙忙,那顾得上这个,再说自己也不懂。可这些话六月母亲从没给六月讲过,只说了开头的那么一句,然后就再没说了。几年之后六月才知道,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然后六月母亲在六月跟前又说了一句:“结婚那天我听回来的人讲,门口连个彩虹架子都没有。”确实没有,六月在心里想着。可是闺女你都痛痛快快的嫁出去了,一个彩虹架子有或没有有什么区别?有如何?没有又如何?是觉得缺了场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六月沉默着没有回应母亲的这句话,各自散去了。下午六月回门之前,六月母亲在没人的时候塞给了六月五千块钱,说让六月去买台电脑,之前置办嫁妆的时候本来打算买的,结果六月哥不同意,为此还发了脾气,所以六月母亲当时没买,如今直接给现钱让六月自己买。
再说男方家,其实男方家当时是合算了八字的,合算的时候也是说不合,可是男方家里人见过六月本人,从各方面来说都觉得六月没得挑,人长得好,说话也大大方方,又会开车,自己家是个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有数,这么好的女孩子难得遇上,兴许能过好呢,八字不过是图个安心,如今虽说八字不合,但也不一定准确,所以男方家里到底还是把婚事给办了。
六月回门没多久,六月父母就回了北京,六月的对象在广东珠海打工,如今办完了婚礼,只在家呆了两天就赶紧买了车票回珠海上班去了,带着六月一起。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于是六月在这附近也找了一家工厂上着班,整个车间是密封式的无尘车间和中央空调,里面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站着工作,每天的工作不低于十个小时。说的是五天八小时,但是真忙起来的时候没有休息,而且还不能说自己不想加班,不加班可以,以后都不允许再加一个班,要不就走人。六月租住的这附近一大片的工厂基本是属同一家公司的,只要出了这个厂,半年之内不允许再进整个公司。六月对象上班的地方情况要好些,虽说同是一个公司,但每个厂情况会略有不同,岗位分工也不一样,六月也是被随机安排在目前上班的地方。
六月在和李世雷相处的时候会聊一些各自的过往,当六月说起自己小时候在家里常常被六月哥欺负,李世雷听到后就对着六月说道:“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六月确实知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之所以会对李世雷讲这些,无非是想告诉他,自己以前过的并不好,希望他以后知道珍惜自己,因为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不再有。六月听到李世雷如此保证,心里略有安慰,如果他真知道对自己好,这婚就没白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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