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许多年的样子大概都是相同的——很热闹,很安静。热闹是别人的,寂静是自己的。
曾经是热切的盼望,如今是惊惶的逃避。做许多的梦,欢喜的,忧伤的,有些铭记,有些遗忘。又常常在深夜醒来,像是一种习惯。
常常想如果她还在,我们大家也许会更快乐一点,毕竟她本身就是那样让人安心的存在。她骑小小的车子,穿过很远的路,去完成一场在她看来平淡无奇的看望。从一个人那里到另一个人那里,乐此不疲。那些在她身边长大的孩子,一个一个远去,直到只剩她自己,孑然一身。也许,她太寂寞了。
那些年,常常会在教室窗前看到她的身影,她在那里,等着我下课或放学。她带葡萄带杏子带草莓,带饼干带牛奶带糖果。就好像她所有的东西,都要用那辆小小的三轮车载着,一个人,穿过或远或近路,送到她的孩子们那里。曾经因为习惯而心安理得过,直到她走后,再没有一个人,和她一样,毫无理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哪一扇窗前,安静地等待,给你心与胃的双重温暖。我才知道拥有这样一种存在有多幸福。
那些年,她带我去曾经还很热闹的大街,带我去曾经种着瓜瓜果果的田里,带我在夏天躺在满天星斗的楼顶。她摇大蒲扇,她哼基督歌,她跪在院子里虔诚地做祷告,她在冬天给我压厚厚的棉被,她在灶糖里烤红薯烤土豆,她偶尔烧喝起来很辣的红糖姜水,她摘葡萄打杏子种草莓,她或笑或怒,或忧心或发呆……
那些啊,明明是很多年的时光,却总觉得是倏忽而过的瞬间。她走了很久了,久到我已经很少梦见她,也不很记得她一举一动的样子了。
那天回到在曾经有过无数回忆的地方,是物非人非的心情。你走了,连同那个院子,那挂葡萄,那颗杏树,那片草莓,那株月季,那时时飘起的烟火,甚至连同让我们回去的理由都带走了。
我和她在院子里站了很久,我看见她泛红的眼眶,也感觉到自己终究没有忍住的眼泪。那里一屋一房都太熟悉太陌生,而我们也终究是回不去了。
在你走后,她常觉得无所依靠,而我也无从安慰,因为没有人能再给她一个母亲。而母亲对于一个女儿来说实在是太重要的存在了——就像你于她、她于我一样。
我一直觉得你是那么积极又从容的生活着,可是,为什么突然地就要走了呢?她说,你这一生真的是太苦了。所以是因为自己忍着那些苦痛,无从诉说,才会生病吗?是因为实在太苦了,所以才要离开吗?可是,明明你是舍不得的啊!
如果没有疾病、衰老和死亡就好了,如果最初的人也能走到最后就好了。如果,你还在就好了。
我想念你,愿你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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