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

我走进理发室，迎面扑来的凉气混合着洗发水的芳香，让我感到舒爽。

“先森，您理发？”

一个学徒装扮的小青年堆着笑向我走来：白边红色帆布鞋、围裙式黑色学徒服、五尺身材、粗短的脖子上顶着一张一马平川的大饼脸以及一簇黄的离谱的直立毛发。请原谅我用“一簇”来描述他那头毛发，因为除此以外，我实在找不着更贴切的词来形容。而且我怀疑，最新修订的第十版新华字典也没能收录与之相匹配的词。然而作为一名19岁的学生而言，我对“先森”这个词着实没有免疫力。

“嗯”

我低声应到，眼神游离于他宽的无边的饼脸之外。

他欠着身子领我到一面镜子前坐定，朝着右侧喊了一声“三号！”便转身离开，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对我而言，太过有视觉冲击力。趁着等理发室三号的空隙，我四处打量着这家店，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异样。这感觉从我刚踏入这家店便产生了，而且待的时间越长这感觉就越明显，让我感到局促。到底哪儿有问题？我思忖着。。。 红字招牌、红色的地砖、红色的吧台、红色的沙发以及座椅，甚至连头顶的水晶吊灯也冷冷地泛着红光，目光所及之处竟毫无例外的全是红色！穿着一身灰的我与周围的色调显得格格不入，好诡异的装修方式。

“先生是想做个发型吧。”

我回过神来，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个身材瘦高、脸白的出奇的家伙来，想必就是那个三号吧。

“呃，算是吧，我是想。。。”

“您是想做个有个性却又不是水准的发型是吧”

三号不失时机地接上话，随后不容分说的摆弄起我的头发来。

“我只是。。。”

不等我说完，三号便又先声夺人

“经我考究，先生之前一定没烫过头发”

他把“考究”两个字说得很重。

“唔，这倒没错”

我点头表示赞同。

“我头发比较长，所以我想。。。”

“您头发不仅长，而且很毛躁”

三号再一次打断我的话。

“此外经我分析，您两侧的头发又蜷曲的迹象”。

我看了看镜子里蜷起的头发应了声，

“你分析的没错“

他像是受了极大的鼓舞，语速也快了起来

“所以我建议，把两侧的头发去短，保留中间的长发，再做一个“等离子原子分子瓜子太子烫”使您的头发蓬松起来，这样一来您的头发就富有立体感与层次感，人也就显得精神了。”

他说得一气呵成，从镜子里我看到他的眼球老虎机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上翻，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白。

“你刚才说什么烫来着？”

我没听明白。

“等离子 原子 分子 瓜子 太。。太。。太子烫。”

他怕我没听清，说得很慢。

“少了个“包子”吧？”

我问。

“呃，对对对，是等。。等离子原子分子包子太子烫 来着，先生好记性呀！”

他忙不迭地重复到，

我努努嘴没吱声。

“先生，您瞧瞧您现在的头发，乱的很，杂乱无章的乱”

“嗯。。”

我很喜欢他的那句“杂乱无章”。

“您的发量偏少，发质又干枯”

“嗯”

“不仅如此，您的头发还偏软，很容易变形”

“唔。。”

“所以啊，您的头发简直就是为了我们的“太子烫”而生呐！”

他的这句话让我搞不清自己是荣幸还是不幸。

“8号，拿价目表来！”

不等我反应过来，一张红底黑字的价目表已经呈现在我的眼前。三号把脸凑过来，咧着嘴问我

“您是学生吧？”

“嗯，大一”

我如实回答。

“那您有21了吧？”

三号嘴上问我，眼睛却在价目表上来回扫动。

“呃，19”

“哇，19岁，充满青春活力的岁月呢！您看看您选那个价位？”

他的眼睛仍然停留在价目表上。

“其实，我只是想。。。”

我咽下后半截，等着他来打断我。

“您是学生，就给你个学生价，我们这款“黑洞真空洗烫吹啦弹奏染护@#%￥&一体”，原价300，给您8折优惠算您200怎么样？”

他指着一串长的无边的名词对我说。

“8折200？”

我掐了掐指头。

“嗯，您若嫌贵就选这套“学生特惠套餐”，只需148，很多来这里的学生都选的这套来着！”

“唔。。”

我皱着眉头。见我没反应，三号显得有些着急，眼球开始往上翻

“实在不行就这款“没有最贱只有更贱您不贱我贱”套餐吧，只要88，这可是本店最便宜的烫染价了！”

三号显得有些激动，眼球翻的比老虎机还快，涨红着脸等着我回答，我发现他的脸色和周围环境还挺协调。

“其实吧。。。”

我故意拖长了调。

“嗯，您说说说”

三号第一次给了我言论自由。

“其实，天太热，我只想剃个光头而已。”

我迟疑片刻，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