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看看么好了,生活比电视剧要狗血。”刘大毛一边刷手机一边回答道 。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秋琴回了句。
刘大毛很得意这应景的金句,是的呀,那个农场,本地农民么抠得很,插队女知青么又难看,关键还吃不饱。他回忆着,还是现今日脚好过,肚皮饿得么要死,大家只能过干瘾,讲生煎包,讲阳春面,讲糍饭糕,小馄饨,越讲越饿。对了,牛建军就有一包酱油膏,在菜盆子里搁上半勺,香是香得勒,啧,小姑娘都围着他转啊。“哎,侬还记得牛建军伐?”刘大毛转头问秋琴。
秋琴正恨得牙痒痒,“我早看出来李大丫想乔慧敏嫁把她儿子!啥牛建军?”
“就是有包酱油膏、屋里住在常德路嘛。”
“喔,老里八早的事体,记啊伐记得。”秋琴盯着屏幕,心不在焉地答到。
“就是眉毛上长只痣,欢喜打斗地主的呀,”刘大毛强调道,“在小姑娘里头老有行市,记得伐,我上个月加他微信,你猜他怎么啦?”
这时秋琴才想起来是有个这样的战友,好象早就办病退逃回上海了,“是伐?不晓得呀,我就跟明华、淑贞还有来往。”
“你想也想不到,他现今真是作死,帮儿子还房贷。战友聚会他也来有了啦,你当是为啥,他要守得只水果摊头的呀。”刘大毛竟然对牛建国生出点同情,虽然他们为抢过馒头过一架,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刘大毛也是个体面人,算了,不计较。
“哦哟,真是作死,一只摊头能苦几多钞票呀。”秋琴突然来了兴致,索兴电视也不看了,看重播好啦,“讲起他,你记得伐,有趟子,排长想办法搞油炸油条,我们都盼着天黑回去吃油条,后来指导员跳出来讲‘文化大革命了,无产阶级是不吃油条的‘,真是齁死了!”
8.
两公婆热烈地回忆起支边往事,说到可笑处,两人都笑出眼泪来,但记忆最深处还是饥饿,和那深入骨髓的寒冷。
“还好,总算是回上海了!”刘大毛总结道,他右手自得地敲着沙发扶手,左手指插进头发,从额头梳到后脑勺,身体往后一靠,头就枕在左手上,长舒了口气。
讲到回上海,刘大毛想起来,有趟子探亲,舅妈拿了袋云片糕来做客,姆妈只把自己一包,“我看出是三包,剩下两包肯定是留把刘二毛的。”
“姆妈就勿要讲了,好事体会留把你呀,想也不要想。”
秋琴的补刀,让他瞬间升腾起“既生瑜何生亮”的委屈,他愤愤地说:“从读小学起,爹爹就跟我讲‘要对阿弟好’,‘让阿弟’,活该大阿哥就该吃亏么?有啥讲头呢,伊要是不出世,按政策讲,我就算独养儿子,对伐,不要下放的呀。”
老天不公平,正长身体时闹三年饥荒,正读书时闹停课,正工作时又下放,幸亏爹爹退休搞到只顶替指标,要是留在新疆,那个教学水平,喔哟,小雅就真考不到大学,真不敢想。
“辰光不早了,洗洗睡吧。”秋琴一看座钟,竟然十点半了,往常这时候她早已上床,明天早上还练折扇舞,“明早不会落雨伐,忘记看天气预报了。”
“我帮你查查,小雅帮我装了只墨迹天气。”
秋琴感叹道,“现今手机真是结棍哦,要啥有啥,只怕是想不到,没手机做不到。我也是累了,一天没运动就难过。”她拍拍肩膀,起身进了卧室。
“你跳跳舞身上也不难过了,查好了,讲把你听,明早没雨。”刘大毛说完,放下手机,径直走向卫生间。
9.
午饭时候,小雅打来电话,“爸爸,我下礼拜要去南京培训,明天就不回来吃饭了,海涛还在楼下头等我,我挂了哈。”
刘大毛还来不及问详情,听筒里传来嘟嘟声,他放下手机,长到三十岁,还毛手毛脚,一歇么东,一歇么西,出趟差就连饭吃不了,真搞勿懂。
他向秋琴转述道:“你宝贝囡囡明天不来吃饭,你讲是要出差。”
“我才不稀罕,你给她打只电话,叫海涛送轩轩来白相。”秋琴顶开心就是看到外孙,这是她烧鱼烧肉的动力,就是接下的几天吃剩菜也无所谓,顶多再炒个青菜打个蛋花汤。这个平衡一下被打乱,她突然一下不晓得明天该怎么买菜。
“算了,海涛肯定在他自己姆妈屋里,在阿拉屋里也蹲不住,你汤没放盐吗?”刘大毛皱皱眉头,“我过一歇就看姆妈,可能有事体。”
秋琴夹喝了口汤,“是淡了,你等一歇,我再加点盐,有啥事体伐?”
“不太清爽,到以后再看,我猜可能帮刘二毛搭界,否则姆妈也不会让小美打电话,她从来不关心我啥时间到。”他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嗯,你自己当心点,不要被他绕进去了,刘二毛门槛老精,哄得侬姆妈开心死了,就你太老实,也不会得做......”
刘大毛不耐烦地打断道,“好勒,不要讲,就是会念念念,是我不会得做么?是姆妈偏心好伐!做事叫大毛,享福叫二毛!”
秋琴吓得筷子也抓不牢了,安慰道,“气到自己划不来,还要花钞票买药,你就看他出啥牌。”
“你讲得对,我去看看刘二毛能翻啥花头。”刘大毛抹抹嘴。
他家离敬老院只有四站地,助动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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