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家少侠
如今再读鲁迅先生的《故乡》，才真正理解了那个叫做“隔膜”的词，真正明白了原来有一种友谊叫做回不去的曾经。
时隔九年，那个曾与我形影不离的玩伴，如今我们成了彼此QQ列表里最陌生的人。
01
小时候的我自卑内向，说话怯声怯气，不敢主动与人交往。因此在班里我没有朋友，没有玩伴，还要经常受那个暴戾同桌的欺负。
直到三年级，我终于有了朋友。
她叫张小单，是转班过来的，刚来的那天，老师让她和我一起坐。后来她成了我在班里唯一仅有的朋友
小单的性格与我截然相反。她很开朗，爱交朋友，胆大，和班里任何人都玩得来，就是我们所说的自来熟。
所以小单从来就不缺朋友。
小单刚坐到我旁边便一脸热情地问我叫啥，随后又对我自我介绍一番，又转过去和后面的同学打招呼。
才不到半天的功夫，小单就认识了班里一半的人。我心中暗暗佩服她。
小单时常在老师写黑板字时悄悄和我讲话，她的话就像海里的沙子一样多，讲也讲不完。
后来知道小单家离我家并不远，于是我们约着放学一起回家早上一起上学。
就这样我们越来越熟，我渐渐地越来越离不开她，和她在一起我似乎也变得自信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真正的自信是自我内心的强大，自我肯定与认同。小单带给我的不是自信，而是依赖。
02
我曾经是一个学习成绩极差的“乖孩子”，不调皮、不逃课，不与班上任何人发生争执，老师不会注意到我，同学都对我视而不见，我就永远地坐在属于我的位置上，就算我突然消失，他们也不会注意到。
自从小单来了后这一切都变了。
有一回班上传起谣言，说下午全校放假。我以为是真的，心中还暗自高兴。但老师直到最后一节也没有说要放假的事。
下午我去小单家约她一起上学，她说下午不上课的呀！我疑惑地看着她:“好像老师没有说要放假。”
“哎呀！管他呢！不要去了。”
“可是老师没有说要放假，我们还是到学校去看看吧。”
“怕什么，就是我们不去老师也不敢把我们怎样的!”小单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看着小单如此自信，我也觉得应该不会怎样。于是我们背起箩筐跑到山上割猪草，不再想上课的事。
第二天，我们果然被老师批评了，不过正如小单所说，老师并没有把我们怎样，只是批评了几句。
有了前科之鉴，我渐渐也胆大起来。
后来小单又带着我逃过三次课，一次是去田野里捉蝌蚪，采野花；一次是跑到学校后面的地里偷别人家种的萝卜，偷完后拔腿就跑，边跑边啃着满身泥的萝卜；还有一次是逃课跑到山上打扑克牌。
我的胆量就像一个干瘪的气球，小单不断地鼓励着我往里吹气。
那些逃课的日子如今仍历历在目，美好的时光，在田野里无忧无虑的奔跑，在草地上打滚，头发上沾满了柳絮，笑声回荡在天地间。
03
小单的成绩在班里很好，我后来在童老师的鼓励下，也有提高，我以为我们初中能考到一个班的。没想到我考进了当时乡上唯一一所中学的加强班（也就是尖子班），成绩刚好过线一点点。这样的分数，在尖子班也就是排在倒数的样子。
小单因为没有发挥好，被分到普通班。
我们一起去学校的那天，她问了我的分数，还说很羡慕我在加强班。听她的语气，不像羡慕我，到有一番讽刺的意味。
那时的我闷头闷脑的也听不出来，她这样说，我不知该怎么接她的话，只好傻笑。
小单上了初中也依旧不缺朋友，每次见到她时，她身边总是站着一些我没见过的新面孔。
我在学校里遇到小单，想走上去和她说话，也许是没看见我吧！她转身和新朋友手挽着手走开了。有时她遇到我，也没有想要和我说话的样子。
后来我搬进了学校宿舍住，宿舍的七个女生和我成为了死党，我们一直相爱相杀到现在，我想我和她们都感情会一直一直保持下去，这一点我非常有信心。只是小单却从此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后来反思自己，这肯定是我的错，因为我太胆小，太羞怯。我应该常跑去她们班找她玩，不应该害怕被拒绝就不去维持得来不易的友谊。拒绝了一次还有许多次机会，可我连第一步也没迈出。
我和小单的友谊就这样断了。
茫茫人海，知道那个人在城市的某一处，却没有了可以联系的契机。我们知道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人会陪我们回家。
04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眼，九年过去了。
去年寒假我回了老家，从村里人的闲谈中我得知小单嫁给了儿时定娃娃亲的人家，后来又离婚了，人长胖了许多。
小单与一户人家定娃娃亲这事我小时候就知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结了婚又离了，可能是不喜欢或者不满意吧！
这时我竟又佩服起她的果决与勇气，把人生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05
山雨欲来风满楼，暴雨降临前总是会有一段时间空气变得无比沉闷，或是狂风卷地而来。
今年的七月份，妈妈因为胆结石动了手术，我在医院里照顾她。
吃完饭后，实习的护士小姐姐来换了点滴，我无事可做，拿起手机继续看着《基督山伯爵》。
手机屏幕突然弹出一则QQ消息，我点开一看，竟然是小单发来的，问我在干嘛。
我当时很激动，也有些疑惑。九年了，整整九年我们没有联系，今天突然与我聊天。
于是我和她聊起来，但不是无话不说的侃侃而谈，而是尴尬而不失礼貌聊天，她一句我一句。
她问我在哪上学，我回答在某某大学；她说还是上学好，我回她其实都一样。这样寒暄后，彼此无话可说了。
我想问她这些年在外打拼累不累？但一想这不是废话吗，在外打拼的人都累。
我又想问她怎么会离婚了，这不是在刺她的心吗，我否决了这个提问。虽然我有些猎奇。
也不能突然说我最近在看一本很好看的小说，这样似乎又太突兀。
我深知自己是个话题终结者，不管什么样的话题，我都可以一句话结束。也不知道找什么话题才好。
这样想来想去，我最终选择了沉默。
我盯着白色的床单沉思着，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她今天突然找我聊天不会是有什么事吧？但是我又实在猜不到是什么事？也许只是自己多想了，或许我们断线的友谊还能重修如初。我这样想着，心中还有些美滋滋的。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她发来一个消息:“我过几天要结婚了，能不能来当我的伴娘呀！”字后面还加了三个咧嘴笑的表情。
我有些欣喜又有些震惊，毕竟伴娘不是谁都可以当的。
于是我开始在心中构想那天的美好画面。
我问了日期，是在八月三号，我去的那天可以让姐姐请假来照顾妈妈一天。
谁知妈妈不同意，硬是不让我去，我知道妈妈在担心什么，我们这么多年没联系，我一个人过去也不安全。
因为妈妈在住院，我不想惹她生气，也不想让她担心，只好拒绝了小单。
而小单一直坚持，我以为她是看重我们曾经的感情，心中十分感动，觉得自己这样拒绝她实在太残忍了，但我也只能拒绝她。
“我妈妈住院了，我来了没有人照顾她。”
“你家的那些亲戚肯定有人得闲哩，你就八月三号那一天来，不会耽搁的。”
“我家里人都不在老家，没有人照顾。”我不得不这样撒谎。
“唉，那好吧！真的不能来了吗？”
“真的，实在是抱歉，你要不找别人吧！”
“可是该找的我都找了，就是找不到，才想起了你。”
找不到才想起了我，我的心咯噔一下，脑子一片空白。
原来我只是她万般无奈下的替代品。一时间有些想笑，笑自己自以为是，笑自己太傻，我努力调动着脸部肌肉，却只能做出一副苦哈哈的表情。
转念一想，我们九年没联系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们早已不是当初孩童，也有了各自新的朋友，新的人生。
就算我们还能联系，也只是尴尬的寒暄罢了。
要走的人留不住，人生就是一趟没有往返的列车，那些到站下车的人都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总会人愿意放弃他的路，陪你回家。
人生就像一张草稿纸，没有可以重新修改的机会，所以我们应该珍惜已经拥有的那份美好，因为这样的美好无法复制粘贴，没有重来的一天。
愿我们都能拥有那份谁都无法代替的情感，愿我们后来都不会是彼此列表里的熟悉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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