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躺在宿舍的床上,宿舍里没开灯,下午六点的常州刚落日,柔和的余晖给这个城市最后一片光亮。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没开灯,阳台的窗帘开了右边的一半,移门半开,清凉的空气舒缓的流进来。
张毅是上个月二十三号出院的,到今天大约十三天,他回到宿舍的那一天下午,宿舍里也是一个人都没有,他的舍友们大三了,都去实习抑或上班了,他们留下的只有他们没有来得及收拾的垃圾和几个床铺,桌位上胡乱放着垃圾,用过的快餐盒,没开封的赠品饮料,粗暴撕开散落一桌的塑料泡沫,还有一些被抛弃的书,椅子散落在桌位与走道上,上面还放着一些衣服和快餐盒。张毅并没有怎么打扫,他把自己的桌位和铺位收拾干净,从拉杆箱里拿出东西摆好,擦干净桌面和杯子,洗了几回抹布,扔了几袋垃圾,把被子挂在阳台晾晒,打好一壶开水,把背对着的同学的升降椅拖过来放到自己屁股下面,嗯,确实蛮舒服的,应该也蛮贵的,试了下,电脑能联网,充电器都正常,自己的东西也都在。再收拾了一下实在看不下去的别人的垃圾,便算在垃圾堆里定居了,本来他就不是一个对干净有什么要求的人,而且在他看来,这样已经够了,只是乱,而不是不干净。那个时候他还想着等舍友回来,要是他们问他怎么不打扫,该怎么回答,直接说因为他懒?
到今天依然没有人回来,或者说,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回来,这个地方对于他们已经失去了用回来这个词的资格。
张毅还蛮享受这种一个人的生活,根据自己的作息时间来,自己胡作非为的感觉,他不喜欢不被允许的人进入他的生活区,也不想在睡觉的地方社交。
可是这个世界不是你不想,就可以遂愿的。
张毅今天花了一些时间想了想以后。
然后张毅就抑郁了。
果然人类这个群体,和别的动物没什么区别,都是靠着大基数,去实现物种的存续与进化。
像他这样的人,注定只是分母之一。
有人问过他,是不是人生就是这样痛苦的。
他摇摇头,说不是的。有那么一群人的生活是很顺利的,平稳的,不需要经历什么大挫折就能得到一切,他们是生在了终点的人,就像个小孩子,只要象征性的动动手,大人们就会惊喜万分的拥抱,鼓励,给他们奖赏。这群人以为他们经历的和所有人一样,也试图让大多数人相信这一点。
只是那始终是那一小群人,那群人和他,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不能让这个种群好好进化,好好繁衍的个体,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张毅想得有点头疼,他想睡觉,可是睡不了,他有睡眠障碍,困到撕裂,意识清醒,他想吃点什么,他也吃不了,他有进食障碍者,他吞下去只会呕吐恶心,他想想点什么,可是想不了,他有思维强迫,思维被硬拽到另一个地方。
社会教给他的东西,和书本上和父母所教的一点都不像,这个世界充满欲望,资本,暴力,强权,没有什么温驯的公序良俗,好像一切都是被精心装饰,以让一代又一代人继续欺骗,去完成基因的延存。
可是这个世界又很美好,有很好的人,很好的事,很美的花和树,在不断变好的社会。
可是这一切和他没有关系,他是一个废渣,继续活着与死去,好像没有太大区别,与其经受更多的痛苦与遗憾,倒不如一觉千年化白骨。
张毅始终是个别扭的人,真是让人遗憾。
20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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