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想做的事

文字撰写：神楽

作者：翰钦

“你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是什么？”街上，女友调皮地从身后蹦跶着跳到身前，眨眨眼睛。

最想做的事……

最近好像总被人问到类似问题。

“今后有什么打算啊？”

“以后想干什么呀？”

“想好到哪里发展了吗？”

每一次的询问都让他怒火中烧，又不知所措。因为每一个如此询问的人都真切地表达着关怀，却又都在以试探的口吻打听他以后的发展，都想要以关心为糖衣掌控他的未来。而他，作为一个出道好几年都籍籍无名的写手，也因着这种处境而备受煎熬。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是一时冲动，是否真的该停下脚步，重新选择一条路。

人的一生，大抵不过三万天。三万天，对于一个人来说，有时候太长，长到让人看不清前方的道路。面对人生一个又一个的岔路口，眼花缭乱之际，哪一条才是通往生命最终意义的入口？而有时又那么短，短到回首往事之时，一眼就望到了头。想要细数过去的种种，发现一辈子也就那么回事，时间的瞬息中已由懵懂少年到白头，三言两语便交代了一生。

“喂！”女友看她好一会儿不说话，出声打断他的思绪。

望着女友一脸认真的可爱模样，他忍不住抿嘴一笑。他知道，她并没有任何试探的意思。

与女友初识是在学校一次诗歌交流会上。那时，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得意少年，凭着一手好文采成为校园少女杀手。因为光芒太盛，许多女生都只敢远远地关注他，只有她，带着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闯劲拿着张小纸条走到他跟前递过去，眨巴着眼睛问他，师兄，我有一个问题，你若答不上来，就做我三个月的男朋友，可好？

他打开小纸条，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两行诗：

一双眼睛读懂另一双眼睛，需要多远距离？

一颗心在另一颗心里叠印，需要多少时光？

这个跟他不同专业的女生，仰着头，她那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的睫毛下黑亮的眼睛，一直望到他心底最深处，小小的个子，却自此满满地占据了他整颗心。从那以后，她便顺理成章地从他三个月的女朋友延长到现在。以后的日子，生活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一帆风顺，世事多变，因为一些意外他渐渐消沉下来，一点一点失去原有的主角光环。周围的人开始跟他渐行渐远，那些起初的崇拜与喝彩也慢慢变成冷眼和嘲讽，而他，再也握不起笔去挥斥方遒。这时候，总是有她在身边，就像初识那天一般，眼神坚定。

他和她，原本就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他就像一片寒冰，出事之后便更加沉默寡言；而她，自始至终都是一团烈火。会时不时讲给他听到的一个小笑话，虽然他不怎么觉得好笑；会偶尔给他一些小惊喜，比如他喜欢的某本绝版的书；会带他出去散心，也会撒娇让他给自己讲情话；只是，却从来不提他内心的伤。他知道，她在等，正如那句话而言。

一念至此，他忽然想放弃他握着的笔，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然后给她一个稳定的家。这点他还是可以做到的，他正这样想。

突然，女友转过身，仰着头，黑黝黝的眼睛直望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想，我最想做的事就是，等你知道你最想做的事。期限是……”话未讲完，她人已跑远，风也将那最后几个字慢慢吹散。

他顿住了，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等我知道我最想做的事……”他抬眼望着周围的人流，不远处的乞丐正佝偻着腰求人施舍；推销员正忙着发传单，一脸谄媚；大腹便便的老板正从一辆宾利上艰难弯腰下身；远处的美女骄傲地走过来，带来一阵浓郁的香水味，形形色色的人流在身边来来往往，让他有些晕眩。他开始想，这些人，他们是怎么走过来的呢？他们在以现在的方式经营自己生活的时候，快乐吗？不快乐吗？某一天回过头来的时候，乞丐是会后悔当初的少壮不努力，还是会嘲笑众生的疲于生计？千万富翁是会满足于自己名利双收的完满人生，还是会在夜深时分想起年少时痴傻的梦而一片寂寥？人生本就能量守恒，一加一减，一得一失，而他，该要如何选择。

他低头，将那双初识之时懵懂无知却无所畏惧的双眼和如今历经风雨后的坚韧的双眸在心中叠印，在心中默念：幸好。

快步追上去，他邪魅一笑，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便是，写自己喜欢的文字，成为你眼中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