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飘香（5）

桂花飘香（5）

方家媛说：“前几年，也在报纸上发了些豆腐块。不过，我不太喜欢，老一套，大干快上，形势大好，典型甲乙丙，经验一二三，写来写去，一点味道也没有。后来，我就让别的同志干，自己也就能腾出时间来多读点书了。”

“哦，你爱读书？平时读些什么书？”

方家媛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跟你说，我有个远房的叔叔，是个中学老师，算是个书痴吧。他的工资，差不多有一半用在买书买报上，我看的书大都是从他那儿借的，什么《野火春风斗古城》，《林海雪原》，《平原游击队》，《吕梁英雄传》，《苦菜花》，《迎春花》，《铁道游击队》，《苦斗》，《三里湾》……多着咧。”她收紧眉头，“不过，文化大革命来了，这些书都成了大毒草，想看也不敢看了。”

“话不能这么说，样版戏《智取威虎山》不就是从《林海雪原》取材的吗？”

方家媛又高兴起来了：“《林海雪原》我看了好几遍，书都翻烂了。我最敬佩的是杨子荣，最喜欢的是少剑波，那真是个好男人……哦，我还记得他写白茹的那首诗。”不待周君实开口，她把双脚从水中提起，双手抱膝，眼睛一眨一眨地，一字一顿念道，“万马军中一小丫，颜似露润月季花，体灵比鸟鸟亦笨，歌声赛琴琴亦哑，双目神动似能语，垂髫散涌瀑布发，她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她是晨曦仙女散彩霞。”

周君实惊叹道：“天哪，你的记忆力太强了！”

方家媛说：“我再给你背几句，你听好啰……表面开心而内心孤独寂寞的女人，无论对谁都是一脸笑容，让人觉得她们是多么舒服快乐，但是，大家都不知道她们背后有多少流泪的夜晚，多少受伤的故事。只有跟她们很亲密的异性知己，才能了解到真正的她们。”

周君实一楞，迟疑道：“《林海雪原》中有这种句子？”

方家媛顽皮地一笑：“怎么，你自己写的，也记不得了？”

周君实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是我写的？”

方家媛说：“这是你的散文集《峡江情思》中的句子。实话实说，自打听了你的课，我就开始关注你，关注你的作品。我让我叔叔想方设法把你写的书和报刊上发表的文章都搜集来，细细地阅读，品赏。你的散文写得好，小说更是让人感动，让人思考。不过，你写的《桂花凋零》也确实太沉重了，让人接受不了。”

《桂花凋零》是一个凄美的故事，是周君实的倾心之作，成名之作。当他听到方家媛用“沉重”两个字作评时，不免感到有些意外。他说：“怎么哩？”方家媛低下头，轻声地说：“你晓得不，那小说让我流了多少泪呀！我就叫桂花，你小说的主人公也叫桂花，真难以想象，她的命运是那样的悲惨！”

“你不是叫方家媛么？”

“桂花是我原来的名字，现在的名字是后来改的。”

“哦，是这样……”

“我还记得你写过一首诗，《我在琴台觅知音》……”她把头垂下，偷偷地斜睨了他一眼，柔柔地说，“你的知音找到了吗？”

周君实一时语塞，因为他暂时还无法判断，是否可以对她倾心相诉，毕竟相识的时间太短。方家媛见周君实没有回话，忽地坐正身子，把双脚放下，侧过脸，直勾勾地看着周君实，一双明净而又传神的眼睛透出期盼的光来，直看得周君实心旌摇动。也就在这一瞬间，周君实忽地迸发出创作的灵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迅速地似包中掏出相机，跳到水中，对着方家媛，对着她那奇妙的眼神，咔咔，按响了快门。

因为来得突然，方家媛显得有点惊愕，又有些羞涩和气恼，忙捂起脸来。当得知周君实己经得手时，她又转嗔为喜，说：“你这还是个稀罕物件咧！不瞒你说，我还只照过登记照，这样照，还真是头一回。”

见她高兴，周君实又来了兴致：“要不，再来几张？”她点了点头。于是，在周君实的导演下，又拍了好几张，有洗手的，沐足的，扬脸的，顾盼的，多种姿势，神态不一。配上青山，流水，滚石，花草作背景，真个是美山美水美景美人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