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弱之人

      吃完饭我打车回家，司机是个年轻小哥，很是健谈。开车途中他和我说就在离我们不远处，有个人正准备跳楼。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我立马求他绕路，载我到现场附近“瞅个新鲜”。

      那人站在楼顶上，一个狭小的平台上，焦躁地踱来踱去，时不还探头往下看一眼，由于离得太远，看不清表情如何，不过想来应该不怎么好看。楼底下消防公安围了一圈，维持秩序的，铺设气垫的。后头乌泱泱的站了一堆的吃瓜群众，围成一圈。那人来来回回走了半晌，到最后，还是摇摇头放弃了，由着靠近的消防战士扯住腿拉回去。

      按说没闹出人命本该算是好事，可后来在开车的时候，小哥却明显显得有些郁闷，酝酿了一会，说现在的人啊，总喜欢玩些虚的，明明又冲动又鲁莽，做起事来不计后果，真到了检验真理时却又变成了个怂包，总是少那临门一脚，忒没劲。我想想说也许不是怂，而是临近死亡理智上线。小哥嗯了一声，也可能没有，过了一会，说他有个朋友不久前也跳楼了。

      我很尴尬，强行转话题说我原本只听说在广州那种富豪扎堆的地方，会常有投资失败的或者创业失利的人，自觉万念俱灰，就找幢高楼从上头跳下来，头朝下的砸到地上，摔成一滩烂泥。一直觉得杭州人戾气没那么重，遇事会温和宽容些，没曾想最近跳楼的也开始多起来了。小哥倒没介意，给我解释说他这个朋友之前在国家电网就职，工作稳定，收入颇丰，蛮老实的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就迷上了赌球。之前世界杯期间，这个朋友第一次赌球投了两三万，中了，挣了六七万；第二次又投了两三万，又挣了六七万；之后信心爆棚，经过“多方科学的计算”，第三次押注时把之前挣到的所有钱，连带又借了二十多万，丁点不剩的全投了下去，结果自然是赔得血本无归。一时间想不开，不顾一切的跳了楼。可惜，没选好姿势，人没死成，只是摔成了重伤，拉到医院里去抢救，到现在还没能醒。原本只欠了二十几万的债，安分守己努力工作几年也就能还上，现在不光没法赚钱，还得加上个医药费开销……末了小哥对我说，现在的年轻人啊，外表张牙舞爪，内心其实太懦弱，碰到屁大点事，一言不合就要跳楼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其实只要人活着，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我想了想，说我不是他们，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

      小哥嘬了半天牙花子，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和我继续聊下去。过了一会，行程走到了终点，小哥像是终于下了决心，把半个身子侧转过来，摆出一副吃进苍蝇般的表情，抬高了声音，像是在疑惑，又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被证实了的道理一般地对我问到：肯定是他们太过懦弱，对吧！

懦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