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风愈发强烈得搅动着地上的雪花,一片一片洋洋洒洒,仿佛更为这送葬的队伍平添一份哀伤的气息。凉生怀里抱着一张席子,里面裹着不足三尺的年幼身躯,那是小石子的尸体,此刻凉生脑袋里一片空白,像是让这铺天盖地的落雪给填满了。树枝不时抖落一缕积雪,落在凉生头上,滚上草席,凉生没有理会,只是木讷的在雪地里走。一群人跟在后面,风像刀子一样揦过他们通红的脸,一切看起来那么清冷,好像只有那一串串泪花还是温热的。
三天前,冬聆曾看到小石子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积雪。他说他很饿,一会儿又说他肚子里有火在烧,很难受。冬聆并没有在意,也跟着往嘴里塞雪,小石子笑了,冬聆也跟着笑。夜里,小石子肚子疼得在炕上打滚,堂屋里吵吵闹闹挤满了人,凉生的媳妇儿闹着要回娘家,竟没有人注意到小石子已经快不行了,直到福缘黎明前才从大队接来了大夫,可是已经太迟。
大夫无奈的摇摇头,“人已经僵了”。
小石子的手紧紧的攥着肚皮,整个动作定格在那里,眼角还挂着泪水,像是睡着了。
雪地里脚印一直蔓延到山洼深处,几个人在一棵大树下面开始为小石子掘坟。入冬以后地里早就已经上冻了,人们足足挖了一个多时辰才挖开冻层,凉生把裹着小石子的席子慢慢放了进去。他死得太突然,甚至来不及为他准备一口棺材,而这里六岁以下的孩子都是不用棺材的。怪只怪他的离开太不是时候,不然也不会在这冰天雪地里冻着冷了。
山风更加猛烈的搅动着晶莹的雪片落入凡尘,吹干了伤情的泪痕。一片片打在白帆上,一会儿,分不清是雪遮住了帆,还是帆盖住了雪。地上一堆一堆符纸拼了命的燃烧着火焰,却不能温暖这好冷的冬,一番周折过后像是泄了气一样渐渐暗淡下去,人群也跟着悄悄散了,只有凉生还蹲在那儿,痴痴的望着雪地里那唯一一片裸露。到了春天,小石子便会像这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一样化作春泥,人们会逐渐忘却,心上也不再牵挂,仿佛他不曾来过一样,很多年后冬聆甚至想不起他的名字。
冬聆站在场院里看着漫天的雪花飘散着符纸的碎片,心里暗自庆幸。
我们的路才刚刚开始,希望的,期待的都还很远,怎么能够就这么单调得离去?
冬聆自言自语着转身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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