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武夷山还是绿的。
南国的山水和北方总是不同。北方的山像北方姑娘，像烧炕暖被窝的媳妇，像丰乳肥臀。北方的水是北方的汉子，怒吼，奔流，好大脾气。但凡一点儿诗情画意，好像老爷们捏个绣花针。武夷山呢，秀气多了，也精致，可没什么大气派。我对南方了解缺缺，武夷山算是补个空子。
没有派头，这话不假。天游峰是云游天上的意思吧，八百多级台阶，海拔四百零八。大王峰多霸道名字，海拔也不过五百。半天一个上下，锻炼身体就走个来回。想我坡上人，海拔随随便便一千七八，即使登上五千也在苍穹之下。九曲溪号称“中国第一溪”，水浅得撑船杆子在水底敲来敲去，水面很清，很看到游丝一样的鱼和溪底的圆疙瘩石头。这一年见过了清得多的水，也走了很高的山，武夷山小气，看什么呢。
这样说吧。入住的酒店餐厅有位阿姨，是总管或者经理，颇有南方姑娘娇柔的气质，嗲，嗲得刚刚好，显出温柔体贴的样子。因为其实顾客与商户是有些对立的，这团和气更十分可贵了。她好像武夷山的女儿呀，武夷山的性格合不是这样呢。时常蒙着雨雾的面纱，我们离开时闲云滚在山窝里，山小水浅，有些造型。毫不费力，就可以看到很多座扇，很多弯水。
想到高中学过的很多诗词，都还套得上。一排竹筏从九曲顺水而下，有“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的趣味。因为淡季，行个百米也只有我们三人，其余只有山呀树呀青石板呀，"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也可形容。“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隐逸诗中的景物，可以寻十之七八。人工穿凿的痕迹，大抵在一块块被整齐料理的茶园，层层叠叠的大红袍。
武夷山属于双遗，能收在文化遗产名录里我很疑惑。除了朱熹办过学，没有耳熟能详的历史发生了。走得久了，忽然想到中庸。一位公子，围个院子，招个童子，看起来是远离尘嚣了，骨子里还是四平八稳的。亦儒亦道亦佛，传统文化没有将它们分开，互为逃避的归所。作为老牌景点，来这里的多是大爷大妈，到了福州的三坊七巷更发现武夷山的青年男女是少数了。武夷山承载了一种我们正在丢失的，我们深层的东西，一种放不开的活泼，一种体系内的逃避。但是这体系本身有错吗？它有缺点，但弥足珍贵。
经过国家旅游局的警告，景区管理规规矩矩。厕所有卫生纸，水池边有洗手液，吹手机开机的那种。水帘洞边上有一个倒塌的小房子堪称天然公厕，里面竟没有大小便。缺点是景点命名，过度渲染，缺点儿真诚。
在天成禅院有个雕得相当顺眼的菩萨，一个清愿和尚。以前我对菩萨讲我并无所求，希望菩萨能在我请愿时休息片刻。现在，三线清香已经装不下三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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