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

郝广才

沙瓦尔什·卡拉佩特延是前苏联游泳冠军，他得过十七枚世界金牌，十三枚欧洲金牌，七枚全国金牌，打破过十一项世界纪录。他是游泳的传奇，二十三岁的他，日后应该还会创造更伟大的传奇。

1976年9月16日，他沿着埃里温湖做慢跑训练。忽然一辆无轨电车失控，翻车掉进水坝里，沉入离岸边二十五米、十米深的水底。乘客大都昏迷，在水中失去意识。水冰冷又严重污染，在正常情况下，乘客一定全全部遇难。

卡拉佩特延像箭一样，快速跳进水中，用脚踢碎后车窗，潜入车里。把人一个个拖出来，拉上岸。他救出三十个人，有二十人存活。他以为以他的游泳技术，本来可以救更多的人，但乌黑的湖水使他在水里跟瞎子差不多，什么都看不见。更惨的是他一次又一次被车窗的玻璃割伤，背部和双腿还扎满了碎玻璃。

有一回，他用尽力气拉了半天，才发现拉的是座椅。他说如果那次没拉错，自己至少可以多救一条人命。他总共潜下去三十多次，体力用尽，昏倒在河边。等救援人员赶到时，他已完全失去意识。他们紧急将他送医，急救时发现他不只全身是伤，因为太冷而感染重度肺炎，还吸进过多污水而得了坏血病。

昏迷四十六天后，他奇迹般地活了过来，记者问他：“你当时害怕吗？”

“害怕！水太黑，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害怕会犯错，因为我的体力有限，不知道能潜下去几次。”

他虽然撑了过来，但再也没办法游泳。而且很多年以后，他还常做同一个噩梦，梦见他拉错的那个座椅。

奇怪的是，卡拉佩特延的英勇事迹并没有立即被确认。所有相关照片都保存在地区检察官办公室，两年后才公开。他被授予“溺水拯救奖章”、“荣誉徽勋章”，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公平运动员奖章”。

但传奇还没结束，我要讲的是1985年2月19日，街上一栋楼房发生大火，有个人正好路过，正是卡拉佩特延。他又是直接冲进火场救人，进去一次出来，再进去一次，再出来，再进去，救了好几个人。他自己呢？重度灼伤，又进了医院。

痊愈后，卡拉佩特延居然恢复了训练，并在游泳四百米项目中创造了三分六秒二的世界纪录。这是他的最后一个世界纪录。此后他无法继续运动员生涯，而去担任青年学校的教学主任，又回到普通平凡的生活。

他开了一家做鞋子的店，店名叫“第二次呼吸”，有再度重生的意思。卡拉佩特延接受访问时，总是说他那句名言：“只是因为我离得最近！”

英雄，不只是勇敢。他的行为并不是为了自己。因为单纯，使他忘了自己。因为善良，使他超越了自己。我们崇拜英雄，是因为我们内心渴望能超越自己。英雄告诉我们这不是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