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到了七月十四,七月半是中元节,但是鬼门关大开的时间却在七月十四晚子时,地狱里无碑无主,意外横死无法投胎的孤魂野鬼会在鬼差的押送下来人间享受祭品,所以家家户户都会贡献出一些祭品给过路的幽魂,村长也早早的请来了戏班,预备晚上的唱戏,一时村子里非常热闹。
冷凝玉也早早的起来,将村民们聚集到广场,由水生给大家发放符咒。
冷凝玉则细心的交代大家注意的事项:“乡亲们,水生给大家发放的符咒是今晚用来辟邪的,大家都知道今晚上鬼门关大开,所以用符咒包着铜钱挂在门上,早早入睡,不要出门,不要在屋中悬挂铃铛,本命年的人不许烧冥币,不许在道长制定外的地方放祭品,否则容易引鬼上身,五岁以下的小孩今晚不能用木盆洗澡,大家都记住了吗?”村民们纷纷答道:“记住了!”冷凝玉想了想又补充到:“今晚的戏曲是活人搭台,唱给死人,你们千万不要出来看戏。”
说完后,又帮归一道人检查了一下放祭品的位置,确定无误后,又向村长交代了一些事,这才离去。
一路上冷凝玉都低着头沉思,她在想今天晚上即将发生的事,归一道人见她心事重重,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道:“丫头,这两天你心事重重的,到底怎么了?”
冷凝玉觉得归一道人看护她良多,此事不能隐瞒他,便将她晚上准备招魂的事儿告诉了道长。
归一道人越听脸色越黑,等冷凝玉说完,脸已经黑的犹如锅底。冷凝玉看他脸色不好,忙笑着说:“道长,你脸色好差,笑一个?”
归一道人骂道:“少嬉皮笑脸的!你以为招魂是那么好玩的事?”归一和她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早把她看得和水生一样,虽然脸色阴沉,可这关心却是实打实的。冷凝玉听得出来,也不生气,抬起眼睛看着山水,视线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轻声说道:“可是我想知道,我想知道我的祖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知道那个怪物的来源,也想知道我爷爷终其一生,想要守护的是什么。”
归一道人叹了口气说:“小姑娘好奇心不要太重。”
冷凝玉又说:“这不是好奇心,而是一种职责,世世代代守护的东西,为什么到了我这里爷爷反而没告诉我。那个怪物那么强大,不杀死他,这世间会不会大乱,这都是我必须承担的事。”
归一道人没好气的说:“这世道早就大乱,岂是你一人能左右的。你太高估你自己的能力。并不是所有的事,都应该由你一个人承担。”
冷凝玉没有反驳,可到底也没有认同,只是说:“道长,我心意已决。”
归一道人看了她一眼,不耐烦的挥挥手,说道:“随便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与我无关!”
冷凝玉看他答应了,忙笑着说:“道长,谢谢你咯。”
归一道人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忙说:“丫头,我可不帮你,我只是不管你。”
冷凝玉说:“道长,你看啊,我要去招魂了,村子里戏台那边就没人扛着了。您看您是不是准备一下?”
归一道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你想……”
话还没说完冷凝玉就忙接到:“多谢道长,好人长寿!”说着就先跑了。留下归一道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得美”两个字却再也说不出口。
他横眉竖眼的指着冷凝玉对水生道:“你看看!一个厚颜无耻的人!”
水生看着远去的冷凝玉,拍了拍归一道人的肩膀,像个老先生一样语重心长的说:“你看看,你一个斤斤计较的人。”说完,摇了揺头,叹了叹气,追着冷凝玉而去。气得归一道人直跳脚。
回到家中,已经过了午时,冷凝玉随便吃了点饭,给他们家的祖宗牌位上了柱香,便开始整理晚上要用的东西,她先将开坛的坛桌搬到她房子后面不远处一块背阴的草地上,桌上盖了八卦黄布,放上了香炉,烛台,空碗,放好东西后,又回去煮了鸡蛋,做了贡品,用她爷爷生前的衣物做了一条招魂幡。一切准备好后,天已经快黑了,冷凝玉这才发现,天上无星无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阴了起来,冷凝玉心下暗道不好,怕是要下雨了。
归一道人已经收拾好要用的东西,和水生锁了门,对冷凝玉说:“丫头,我们下山了,你自己小心。”
冷凝玉点点头,目送着二人出了门。回到屋里,她依旧推开棺材,棺材里仍然什么都没有,自从七夕夜后,隆禧再也没有现身,冷凝玉垂下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合上了棺材,摸黑坐在屋中,只等子时。
归一道人下山监督村民们睡了觉,又到各处查看了祭品,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又在村里转了一圈,才到了戏台,场下放着一些祭品桌凳,空无一人,台上已经开锣打鼓准备起来,归一道人来了天眼,四处张望,发现周围并无异常,做完这些事情,已经逼近子时。
冷凝玉坐在桌旁闭目养神,觉得时间差不多,忙站起来收拾好东西出了门。
到了下午摆好的祭坛,她先将香烛供上,将贡品摆上,在一个空碗里放了鸡蛋,一个空碗里放了清水,又在供桌前撒了糯米,写好符咒,开了天眼,插好招魂幡,就等子时。
虽然是夜晚,但是冷凝玉仍然能感觉到天气越发的阴沉,腥湿的山风告诉她今夜必然有雨,她内心也十分忐忑,唯恐天公不作美。她正在胡思乱想,突然看到前方黑暗的空地中,闪着亮光,雾气蒙蒙,雾气渐渐散去,前方凭空出来一群人,冷凝玉凝神定气,忙开了结界护着她的道坛。
众鬼渐渐走近,这些鬼都是无主孤魂,怨气冲天,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面无表情的前行,被四位鬼差押送。冷凝玉隐在结界中,他们渐渐穿过冷凝玉的身边,这些鬼他们服饰各异,显然不是一个朝代的,死相不同,多为横死,譬如吊死鬼,水鬼,受火刑之后满身疮痍的鬼,有无头鬼,还有许多美丽的艳鬼。他们静静的从冷凝玉身边穿梭过去,没有任何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冷凝玉突然想起了解决周山的那个夜里,也像是被百鬼穿梭,隆禧将她紧紧护在怀中。她的神情有点恍惚,手上结界便松了下来,这一松不要紧,周围的鬼魂闻到了人间香烛和生人的气息,变得兴奋不安起来,他们不再听鬼差的差遣,四处寻找了起来,鬼差们发现异动,忙抄起打鬼鞭驱赶他们,一边又找气味的来源,冷凝玉一看不好,忙凝神加强结界,众鬼疑惑的四处看看,不得要领,鬼差也在结界附近走来走去,最终,还是放弃了寻找。
归一道人和水生正听着戏曲打瞌睡,突然听到了感到各个祭品处传来动静。归一道人忙往前一看,众鬼在争夺祭品,渐渐的都被这边的戏曲声吸引而来,一时间空荡荡的台前挤满了鬼,水生因为没有开天眼,故而看不到台下的鬼,忙问道:“师父,是不是来了?”归一道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点了点头。
冷凝玉已然开了坛,念过咒语,烧了符纸后,她将筷子插在鸡蛋上放在水中旋转,静静的等着,筷子突然转停了。冷凝玉眼皮一跳,看着被她拔光草的空地上的糯米,缓缓的出现了一对脚印。冷凝玉屏住呼吸,抬起头,空气中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渐渐的成了实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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