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路过一个水果摊。
水果摊上摆满了樱桃,红色的樱桃。
我忽然发现,夏天来了。
樱桃熟了,夏天也就来了,夏天总是离不开樱桃。
我到底有几年没吃樱桃了?我已经忘记了它的味道。
于是我买了一斤樱桃回家,把它洗干净,然后放在杯子里,用开水泡起来。
樱桃泡水,这才是夏天的味道。
我看着红色的樱桃静静的泡在还冒着白雾的开水中,想起了一个人,我的小学同桌。
我清楚的记得,那是小学毕业的最后一个夏天。
“给我喝一口好不好?”
一节体育课后,我看着同桌正带着享受的表情,喝她早就准备好的樱桃水。
在这个夏天里,她总是带着她的樱桃水来上课。
而我的桌子上,什么都没有。
红樱桃长期泡在水中已经泡的又白又胀,白胖的樱桃正在透明的塑料瓶里翻滚。
“不要。”她坚定的说。
“为什么啊?”我很白痴的问。
“那样很脏。”她有些厌恶的看着我说。
“你才脏,你全家都很脏。”
她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直接抓起桌子上的铅笔用笔尖戳在我的手臂上。
好痛,虽然铅笔的笔尖已经被她写圆,但还是好痛。
“别喝光了,你给我留一点啊,我不嫌你脏。”我哀求到。
眼看着她快要喝光了她的樱桃水,我有些着急,毕竟在夏天疯了一节体育课实在口渴难耐。
“哎。”她叹了一口气,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我。
“别用嘴巴碰到。”
她高傲的神情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我是一个被她怜悯的乞丐。
就算是乞丐,我也是一个很无奈的乞丐好不好,如果我不这样哀求她的话,估计我将要成为学校里第一个口渴而死的人。
我至今还记得那樱桃水的味道,有点温热,温热的樱桃水滴在我干枯的像是快要裂开的嘴唇上,流入牙缝,甜蜜中带着一丝酸味在我的味蕾上炸开,流入燥热的喉咙,最后被时间消化。
“谢谢。”我说。
“不用。”她笑着说。
她笑了,笑的很好看,笑的时候脸郏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在右脸的酒窝上有一个很小的烫痕。
那是她很小的时候烫伤的,白色的烫痕,就像是天上的一弯新月。
我给她的烫痕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月牙印。
我突然发现我已经忘记了她长什么样子,就像我忘记的所有人一样,总是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忘记那些人的样子。
估计还要很久樱桃水才能泡的出味道,我将樱桃水先放在一边。
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小学时候的毕业照,我是个很粗心的人,所以找了半个小时之久才找到。
毕业照上有很多人,他们陪我度过了最懵懂的六年,可我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猛然的发现,
有些人的名字我竟然忘记了。
她就在第三排,从坐数第三个,她的笑容有些勉强,带着一丝恐惧的看着镜头。
而我在她的右上角,神情有些忧郁,眼睛斜斜的瞟着她。
该死的忧郁,照片上的我实在有点搓,长头发,小眼睛,忧郁的眼神,哎,真是搓到家了。
也不知道那些早已被我忘记名字的同学们,偶尔看毕业照的时候,会发出怎么样的感叹。
为什么我在照片上那么忧郁呢?蛋疼的忧郁。
我看了很久很久,也想了很多很多,我才发现,当时的我肯定很想大声的对那个有着月牙印的女孩说:
喂,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为什么会喜欢她呢?我想大多数男孩第一次喜欢女孩都找不到理由。
少年男孩的爱情啊,总是懵懂又澎湃。
就像是一匹在大草原上奔跑的马,在追逐曾经抚摩过它脸旁的风。
如果非得强迫自己找一个喜欢她的理由的话。
我想我应该喜欢她是一个很好相处又很可爱的女孩子。
虽然她外表是个暴力狂,只要稍不顺她的心就会用铅笔的笔尖戳我的手臂,可我认为她的骨子里是一个人温柔的女孩。
又有哪个女孩不温柔呢?
有一个,我上一任同桌,她不止长相不可爱,而且很讨厌。
我记得那个让人讨厌的女孩有一次不小心把钢笔的笔尖摔坏了,她很难受,我看不过去,
毕竟我是个男子汉嘛,所以我大方的将我钢笔的笔尖给了她。
我只留了一只铅笔,后来我的铅笔写没了,我就找她借,她明明有一只钢笔和一只圆珠笔,却死活不肯把圆珠笔借给我。
喂,是谁在你难受的时候,将自己的唯一的钢笔尖送给你,抚慰你难过的心?
是我,慷慨伟大的我。
那女孩小气的嘴脸我至今都难以忘记。
可有着月牙印女孩却不一样了,她每次都会借笔给我,虽然每次都摆了一张臭脸,可却也耐不住我的死磨硬泡。
每天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找她借笔,到了放学时,她会用铅笔戳我,然后告诉我:
“把笔还来。”
说这句话时,她的脸总是臭臭的,她脸上的月牙印也臭臭的。
其实我也有笔啦,不然我回家怎么做作业,我却不想拿出来,借她的笔用,我总感觉有一种微妙的关系维持在我和她之间。
如果我认识还在读书的小男孩,我一定会对他说:
请记住那个肯将笔借给你的女孩,记住她的笑容,记住她的温柔,永远不要忘却。
如果你读这么久的书,从来不缺笔的话,那你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好了。
放学总是很难受的,讨厌上课的我,突然发现放学竟然是件很痛苦的事。
尾随少女是件不大光明的事情。
可我尾随的也很难受好不好。
她在小城的那一头,我在小城的这一头。
她因为是我的同桌,所以每天都会一起放学,如果要打扫卫生的话也会一起。
每天她放学后,我会远远的跟在她的后面,她走的慢,我就走的慢,她走的快,我就走的快。
我也不明白我怎么会这么白痴,每天四点半放学,我要6点半才能回家,经常被爸爸骂的个半死。
而我就这样远远的跟着她,看着她的背影走到小城的另一头,然后一个人独自走回小城的这一头。
就这样,尾随了一个夏天,从头到尾竟然没有说一句话。
我清楚的记得有一天下着大暴雨,我跟在她的后面,雨水大滴大滴的,像是消防队拿着高压水枪在天空上朝下喷。
我还是像往常一样跟着她,我浑身都湿透了,就连书包里都泡着水,像是穿着衣服背着书包才游完泳一样。
她拿着印有小花猫的雨伞在大雨中行走,我怀疑我当时已经被雨水淋成了智障。
我走在大雨中,不停的幻想着,转过来,转过来。
转过身来,你就会发现一个男孩只是为了看看你的背影而在大雨中走了一个小时。
突然,她转过身来,她看到了在大雨中冷的发抖的我。
我走了过去,看着她已有泪光的眼睛。
“我喜欢你。”我在雨中大喊。
她哭了出来,泪水滑过她的月牙印,让人看起来那么心动。
她丢掉了雨伞,紧紧的抱住浑身湿透的我。
大雨啊,再来的猛烈一些吧。
我们紧紧的拥抱在大雨之中。
好了,以上都只是幻想,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转过身,更别说我们会在大雨中拥抱,或许她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曾有一个男孩只是为了多看她两眼,在冰冷的大雨中走了一个小时。
淋成落汤鸡的我又在雨中走了一个小时才回家。
感冒了一个星期。
“哈秋!”在课堂上,我打了一个喷嚏。
“感冒了?活该。”她用铅笔戳了戳我的手臂说。
她的脸还是那么臭。
我手机的短信铃声响了,短信只有一个字:滚
一个朋友开玩笑发的。
滚是一个特别矛盾的字眼。
有时会让人感觉亲切。
有时会变成一根滚烫的针,一下一下的刺在心上。
“滚!”A对我大吼。
那一声尖锐的咆哮在赃污的窄巷里久久不能散去。
那天也是下着大雨,那时的我仿佛还能看到一个男孩在大雨里孤独的行走,为的只是一个遥远的背影。
而在那个窄巷里的我,却是那么的愤怒,焦躁。
我和A在深夜的窄巷里,用最恶毒的字眼来伤害对方,然后再也没有见过面。
等我冷静后,我也后悔,我也庆幸。
更多的是有一些疑惑。
为什么在那个夏天,我能在大雨之中为了一个女孩的背影感冒一个星期。
现在却不能原谅另一个女孩偶尔的任性。
那一年我12岁,今年我20岁。
12岁的夏天总是有很多秘密。
偷父母的钱,逃学,在背后与男生说女孩的坏话……
还有一个藏在心底最甜蜜的秘密。
“你喜欢班上的谁啊?”Q问我。
我们坐在他家楼下的花坛上,花坛里开满了芬芳的栀子花。
“你先说。”
我是不敢说的,那时的风气还很单纯,大人们抱有一致的态度:学校是用来留下遗憾的。
我知道这个家伙藏不住秘密。
“我喜欢坐在我前面那个。”Q沉默了很久才说。
你知道的,那甜蜜的秘密总是会跟人分享,或许是与朋友分享,或许不是朋友。
如果暗恋这种事情不跟人说的话,是绝对会把自己憋坏的。
“我喜欢李梦。”
李梦,那个月牙印女孩。
星星下,栀子花坛边。
我们聊了很久,大部分时间都是Q在说。
Q说他如何喜欢坐在他前面的女孩,为了那女孩做了什么事。
后来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李梦。
说了这么多,我想说的是Q是个王八蛋。
“李梦,我想对你说件事。”
“什么事?”
刚下课,老师才走出教室。
教室外老树上的夏蝉已经鸣叫了一下午,头顶的吊扇无力的转动着,似乎随时都能掉下来。
一个又一个同学从我们的座位前经过。
她用疑惑的眼睛看着我,嘴角旁的月牙印也疑惑的在跳动。
“等会说。”
我逃了,我胆怯了,我逃出了教室,逃到操场里。
不大的操场像是一块沼泽地,而我则是快要被沼泽地吞没的小动物,拼命的在沼泽地里挣扎。
说还是不说?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难题。
快上课了我才跑回教室。
我病泱泱的趴在老久的木桌上,像是一个落马战败的骑士,将自己的脸深深的埋进课本里。
谁也不要理我,就让世界遗忘我这个胆小懦弱的人吧,谁理我我就跟谁急。
“喂。”
我感觉到有只铅笔在戳我的手臂。
“哎。”我叹气。
我怎么能跟月牙印女孩急呢,我只有乖乖的将头抬起来,看着她。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在心里狂喊,话在喉咙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我忘记了。”我说。
没有人能理解我忐忑的心情。
“说不说?”
她不停的用铅笔戳我,用威胁的口气说。
这个外表可爱的女孩,怎么有着如此严重的暴力倾向?
“快说!”
她像是一个高傲的公主,正在命令她的骑士。
我的手臂已经被她用铅笔戳的痛麻了,可心底却涌出一阵甜蜜的感觉。
我很犯贱,至少那时候是。
“我真忘记了。”
我说完就颓废的将头埋进课本里。
“是吗?那好,你别再跟我说话了。”她臭臭的说,等我抬起头来,她的脸已经撇了过去。
不要,不要!我的公主,不要离我而去。
这时老师进来了,哪个老师我已经忘记。
我前面一排坐的是哪两个同学,我后面一排是哪个两个同学我也已经忘记。
我只记得在那天,我对一个可爱的女孩,说出了我人生第一次告白。
“起立。”
“同学们好。”
“老师好。”
“我喜欢你。”
我说的很小声,但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听到了。
我为什么要告白?我不知道。
告白后又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那样的告白有什么意义?还是不知道。
“哦,原来你要跟我说这个,我早知道了。”
她看了我一眼,还是臭臭的说。
这算是个什么意思?
我看着她白色的月牙印,像是被人在心口踩了一脚,沉闷的难以呼吸。
我感觉我快要死了。
她怎么能这样冷漠的对待一个如此喜欢她的男孩。
女孩的心思谁又能明白?
我打开电视,看到了刘德华,电视上的他还很年轻。
他染着金头发,唱着一首老歌。
我爱你一万年,爱你经的起考验。
——刘德华
那个夏天,我一个朋友送了我一台磁带机。
也送了我两盘磁带,刘德华的磁带。
每天六点半回家,被爸爸骂一顿,然后写作业。
写完作业就早早的躺在床上,用那台磁带机听刘德华的歌。
粤语我听不懂,我最喜欢的还是刘德华的《我爱你一万年》。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我爱你」是个多么深刻的话题,对一万年也没有概念。
可我就是喜欢这首歌。
我爱你一万年,爱你经的起考验。
小风扇呜呜的吹,我躺在凉席上,带着耳机,重复的听这首歌。
每当这首歌响起时,我开始对月牙印女孩无比的思念,尽管白天我们才见面。
我想着她的笑容,想着她臭臭的脸,想着她那一块乳白色的月牙印,一遍一遍的重复的听着这首歌。
一遍一遍的跟着哼唱,有时唱着唱着就会流泪,莫名的流泪。
少年男孩的爱情啊,总是那么的忧郁。
我努力的练习着,渴望有一天能够唱给她听。
“你爱谁一万年啊?”
舅舅推开我的房间门,调笑般的问着我。
我惊慌失措的将写满月牙印女孩名字的练习本藏在身后,脸红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然而,直到她消失在人海,我也没有唱给她听过。
只有那一段熟悉的旋律不时的在我的脑海响起。
我跟她是有多久没见面了?七年还是八年?
有多少月,多少天,多少小时,多少分钟,多少秒?
“我们还有一个月就毕业了。”我说。
“嗯。”她说。
“还有30天,720个小时,43200分钟,25920000秒,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你真土。”
她说这句话的脸有些模糊,我已经忘记了她的表情。
我感觉我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捏碎,粉碎。
她为什么会说我土呢?我花了一整个午休的时间,用差劲的数学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说给她听。
“我再也不想跟你说话了。”我无力的说。
我只感觉世界末日也没有那么难受,我想我快要死掉了。
“不说就不说。”她很倔强的说。
她转过头去,看老师在黑板上写题。
窗外老树上的夏蝉正为我死去的爱情悲鸣,在头顶无力旋转的吊扇似是在为我默哀,老师讲题的声音就像是和尚念着梵经,正在为我的爱情超度。
我的灵魂已经死掉了,好难过。
两天,整整两天,我和她冷战,没有说一个字。
距离毕业还有28天。
“喂。”
有铅笔在戳我的手臂,不过不是用的笔尖的那一面戳我,而是用另一头有橡皮擦的一面。
“干嘛?”
我也是个很倔强的人。
“你不是不跟我说话吗?”她笑着说。
她笑了,笑的那么的狡猾,她的月牙印已经把我的魂都笑丢了。
“你先跟我说话的。”我说。
“买新钢笔了?”她说。
“是。”我撇过头,装模做样的看着我根本没有丝毫兴趣的黑板。
“借我用一下好不好?”她说。
“你自己有啊,干嘛找我借。”我的脸也很臭。
“借我嘛,借我嘛。”她扯着我的衣角小声的说。
“拿去。”我一向很大方。
那天,我目送她回家后。
我跑上了我家那栋楼的楼顶,将那只几乎还是全新的钢笔狠狠的丢出去,那只被丢出去的钢笔在夕阳下闪着光,然后消失不见。
“啊!!!热血的男人是不需要钢笔的!”我在夕阳下大吼。
那天我没有写作业,因为我没有笔。
第二天,被老师点名批评。
我借着她的钢笔,写着昨天的作业,幸福的快要哭了出来。
我喝着樱桃水,却没有第一次喝时那么甜,甚至味道还很淡。
我不知道她家的樱桃水是不是泡的时候有什么秘诀,我加了点糖,却甜的有点腻了。
我悲哀的想到,可能我这一辈子都再也喝不到那样甜蜜中带些酸味的樱桃水了。
暮色已深,整个房间又黑又空,我感觉寂寞。
世界之大,丰富多彩。
可我依然两手空空,抓不住爱情。
还是一节体育课后,都疯累了。
我们坐在座位上,她用双托住下巴看着黑板发呆。
她的脖子很白,一滴滴细细的汗珠贴在她的额头上,她的脸有着运动过后的红,看起来那么可爱。
我突然很想去摸一摸她脸上的那块月牙印,可我不敢。
我也不知道怕什么,或许是怕她揍我。
可我真的好想摸一下她的月牙印,我的手有些颤抖,颤抖的摸上了那块白色的烫痕。
她的脸很烫,我能从食指上感觉到,她发现我摸她脸时,她明显的抖了一下。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的手臂要完蛋了。
“你干嘛?”
她很小声的说,她的脸更红了,月牙印也红了。
我的心一下跳的好快。
“我…我只是好奇那是什么。”
我胆子越来越大,食指在她那块月牙印上轻轻的触摸着。
“小时候烫伤的啊,别摸。”
她的声音小的就像蚊子在耳边飞。
她的脸红的就像天边的晚霞。
她推开我的手,趴在老久的木桌上,将脸埋在手臂里。
“还会痛吗?你的那块烫痕。”我温柔的说。
“别跟我说话,我很累。”
我也把脸埋在课桌上,向她那边挪了一点屁股。
“会不会痛啊?”
“你好烦,早就不痛了,别跟我说话了。”
我又挪了挪,两个人的手肘轻轻的碰在一起。
“你过去一点,好热。”她说。
“我不过去,你过去一点。”我说。
“你过线了。”
“你才过线了。”我狡辩。
嘘,世界请你别说话,安静一点。
时间请你也别再溜走。
“你再不过去,我打你了啊。”她的声音实在很小。
“我不是吓大的。”
那种若有若无的触碰消失了,然后我的头就挨了重重的一击。
“好痛。”我摸着头说。
“活该。”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她拿着语文书,有些生气的看着我。
可她的脸是那么的红。
她的月牙印红的像是玫瑰花的花瓣。
距离毕业还有10天。
我的心情糟透了,学校果然是用来留下遗憾的地方。
老师对于怎样折磨学生很有一套。
我和她被无情的拆散了,她此刻正坐在我视野右上角很远很远的地方,远的就像隔了二十个地球。
距离毕业只有五天了。
只有五天了,老师还要换座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知道。
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看着她的背影,回味她脸红的时候,想象我牵着她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偶尔她也会回过头来,然后狠狠的瞪我一眼。
她瞪我的时候,我总会感觉到左手手臂一阵刺痛,只可惜我再也没有感受到那种甜蜜的刺痛了。
因为我现在的同桌是个严肃又无趣的女孩,太无趣了,就算她有趣,我也感到无趣。
时间总是在溜走,就像是下过的大雨,不管你接不接受,雨水都会被阳光晒干。
我留不住时间,但我可以不写作业。
我没有写作业,被留下来打扫卫生,她也要打扫卫生,因为数座位轮到了她。
或许是上天眷顾,怜悯我这个可怜的人,卫生委员安排我和她一起去倒垃圾。
垃圾库在学校外面,一条小路里,不远,也不近。
那是一个无风的燥热的下午,我跟她一起抬着垃圾桶无话的走出学校。
我曾在课堂上无数次幻想与她单独的相处,可到那时候,我却不知道说什么。
“休息一下吧,好重。”她说。
“嗯。”
有点沉重的塑料垃圾桶被放了下来。
没有风,也没有话题,同样沉重的夕阳将她的影子印在水泥地上。
“我一个人抬吧。”
说完我一个人将垃圾桶抱了起来,向垃圾库的方向走去。
我喜欢她,我想付出,也愿意付出,那样的付出让我感觉甜蜜。
而对于只有12岁的我,也只能帮她抬一下垃圾桶。
垃圾桶不轻。
我抱着垃圾桶走在前面,她跟在我的身后。
还是没有风,更没有话题。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一个小陡梯上,那是去垃圾库的必经路。
“我们一起抬下去吧。”
我想她可能也看出我的力气不大。
“不。”
那时的我很倔强,说完我就抱着垃圾桶向陡梯下走去。
十二岁的倔强是幼稚的,也是可笑的。
其实我根本什么都做不到,我不能让她在我的生命中驻留,也不能停住时间,甚至不能抬好一只垃圾桶,只能将自己的脸深深的埋在垃圾堆里。
我跌到了。
垃圾又酸又臭,我浑身都快要散架了。
我好想哭。
将年少的无奈化做眼泪,留在垃圾里,丢掉。
可我没有哭,谁又会在心爱的女孩前轻易的掉泪?
“你没事吧?”
她扯着我后背的衣服有些着急的说。
“没事。”
我从垃圾推里爬了起来,因为是夏天,穿的短裤短袖,我手脚上全是擦伤。
“你快回家吧,你身上好多伤。”
她的眼里也有担忧,我发现我浑身又有了力量,就像大力水手吃过了菠菜。
“没关系。”
我蹲了下来,将散落出的垃圾通通拣回垃圾桶,不拣回去的话,第二天要被老师批评。
她也蹲了下来,一起将垃圾拣回去。
我们隔的很近,我能清晰的看到她月牙印上的汗毛,我暗自将她那块白色的烫狠深深的印在心里,就像是我天上的第二只月亮。
那天我们一起将垃圾箱抬到垃圾库倒掉,然后回了学校,中间也没有再说话。
有时我会傻忽忽的想,她消失在我世界之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我记不清了,因为我从来没有觉得她对我说的话是最后一句话,所以我记不住。
可我却很清楚她最后一次看我的眼神。
毕业后我听说她去了H市读书,她家境不错,所以去了大城市。
在大概是初三时吧,我在街上看见了她。
我远远的就看见了她,她的变化很大,可我却能一眼就把她认出,因为那块月牙印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她穿着碎花裙子,依旧那么可爱。
她跟一个很斯文的男孩子走在一起,我看见了她,她也看见了我。
她的表情先是有微微的惊讶,然后是一些疑惑,或许她并没有认出我,因为我的变化也很大。
疑惑后就什么也没有,她和那个斯文的男孩子边说边笑的从我身边经过,我看着她酒窝上的月牙印从我的眼前晃过,心里有些难过。
那是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月牙印啊,就这样从我的眼前溜走。
故事本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或许应该再跟她发生些什么,可这是一个现实的故事,现实就是现实。
现实就是,我看着她不再熟悉的背影,只能用风和目光将她从我的世界越送越远。
少年男孩的爱情啊。
总是会留下遗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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