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老了,你就明白了。——蔡澜
午夜时分,深圳A8音乐大厦,认知之外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舞池里,十几个年轻人伴着电光火石般扭动的DJ声响,一起摇摆。灯光明灭闪动,他们的舞步很随意,很懒散,脸上是享受,是平静,是冷漠。舞池边,三三两两的人围坐在小桌前,抽烟,喝酒,聊天,沉默。眼前的一切离我很近,也很遥远。
一直沉迷于思想的世界:刷牙想着移动支付双寡头格局下,京东支付与银联合作的意义;骑车上班途中看见行色匆匆的工薪阶层,会思考存在主义、贫富差距甚至深圳这座城市的未来;吃饭时刷到王宝强、林丹、罗一笑等等狗血剧情,哀叹娱乐至死时代,一波又一波热潮退去,在人们的心中究竟留下了什么;洗澡时,热水淋过肩头,又想着恋爱和婚姻究竟是啥,为什么这么多人笑着进去,哭着出来……

思想者的世界,貌似很丰富,但实质只是一片鸿毛,轻飘飘而无所凭依。
思考得越深,越接近生活的真相,痛苦便会无来由地袭来。很多时候,各种自我安慰,各种赋予行为意义,都难以打消我的疑虑:人生如此痛苦,毫无意义,为何要来走这么一遭?
世界的一切如此荒谬,组织、关系、阶层都是人类社会发展强加的产物,身在其中,不知者幸。因此,面对荒谬,不勇敢的人都自杀了,勇敢的人选择“苟活”下来,凭借自己赋予行为的意义而活。
思想者赋予自己的意义常是“孵化”思想者。他们喜好思想的碰撞与争锋,就像许知远一样。他说自己是活在过去的人,借由经典作品,与古时大家交流碰撞;他说自己就是那个唱挽歌的人,与现实各种浮华、愚昧、迷失作斗争。他带着偏见出发,希望所见所闻终结或佐证其偏见。在此过程中,其对内心理想世界的偏执往往会对外表现为愤怒、不屑和刻薄。他也会与浮躁世界产生共振,在批判中自己也陷入被批判。但他只是希望向人们展示另一种可能性。
我也一直渴望成为“孵化”思想者的人。在上一年的年终总结中,我谈到自己的理想是当记者,希望一支笔写尽这个剧烈变动时代下人们的虚妄与希望。但生活总有许多美丽的意外,16年几乎一整年都在一家投资机构,最初做公司自媒体编辑,后随业务转型转做与风险投资密切相关的工作。为不断加强业务素质,在”得到“上订阅了海银资本创始人王煜全老师的《前哨·王煜全》,《智能时代》《浪潮之巅》《文明之光》等书的作者吴军老师的《硅谷来信》,微信公众号则一直阅读阑夕、曲凯、钱皓的文章。他们向我展示了一个“很实”的商业世界,用王煜全老师的话就是“不谈虚的”。
人一旦失衡,就容易跌倒。我在“虚”的世界里挖坑种出了”痛苦“,却在”实“的世界中锤炼出了砍除痛苦的大刀。以前我偏谈观念,比如文化再启蒙、女权主义、性教育等,但现在我更爱聊技术与趋势,比如AR/VR、人工智能、大数据、消费升级、企业服务……
与观念不同,技术与趋势拥有更多确定性,他们是具体的、相对可把握的。由此,我从一个自由主义者变成了保守主义者,视角也从宏大的家国情怀、法治制度、文化传承、人生要义转到更为关注一个企业、一个产品、一种模式、一种现象对某个特定行业、特定人群的影响。

人会看到自己选择看到的世界。就像访谈节目《十三邀》中,许知远面对当年香港“四大才子”之一的蔡澜,很难理解他为何最终沉醉于”吃“。吃虽是美学,但又过于日常,很难呈现富于张力甚至炸裂的文化审美。许认为这种选择是一种逃避,甘于“食色性”而失去更大意义上的人生追求。在俞飞鸿一期中也是如此,俞飞鸿给人的感觉就是“世事洞明”,但与世无争,将生活中所有的赐予都看作惊喜,不主动追求,也不刻意放弃。在渴望自我实现的人看来,他们都是在逃避现实,躲进自己织就的蚕茧,舔舐伤口。但在我看来,可能逃避“现实”的恰恰是我们。
什么是现实?是阿谀奉承的官场?是激烈竞争的商业环境?是阶层向上的流动性被封死?是人人都得参与的社交游戏?都不是。
现实就是睁眼看见的那一束光,现实就是衣服触碰皮肤的的柔软,现实就是美味刺激舌尖的震颤,现实就是爱人拥抱时如同电击的兴奋……现实很现实,它首先不是一种文化想象,而是“此时此刻”的确凿证据。如果体会不到现实无处不在的”触感“,那我们见到的光不是光,吃到的美味不是美味,我们将永远难以处于“Now”的状态,我们的生活便没有了根基,任随思绪飘荡,日复一日,了无痕迹。

如今的我,会刻意练习自己感受当下的能力,骑车上班,我能感受到清风拂面的“触感”,能感受到裤子摩擦膝盖的“触感”,脚掌顶着脚踏的“触感”……坐地铁时,我会细细观察周围人的衣服颜色、手机型号、发型、鞋子等,我会闭上眼睛,感受列车运行的声音,各个方向的人聊天的声音,小孩吵闹的声音,手机掉落的声音,脚步移动的声音……
从沉迷宏大的思想,到关注日常生活细节,我的感受力反而更sharp了:刷牙时会体会牙刷与牙齿的互动,洗澡时会体会热水流过肩头的“触感”,走路时甚至也会去体味一下脚掌触碰鞋垫的感觉……感受当下并不会干扰思考,反而在需要时,让思考更加专注。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纠结究竟是积极入世还是出世。有人说”生来就要改变世界“,有人说“平平淡淡才是真”。许知远采访蔡澜时,两人在吃火锅,许认为文人应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担当,文人的存在能改变一些东西,蔡澜认为改变不了。许欲继续争辩,蔡澜说:“等你老了,你就明白了。”许沉默。我也沉默。
午夜时分,深圳A8音乐大厦,认知之外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舞池里,十几个年轻人伴着电光火石般扭动的DJ声响,一起摇摆。灯光明灭闪动,他们的舞步很随意,很懒散,脸上是享受,是平静,是冷漠。舞池边,三三两两的人围坐在小桌前,抽烟,喝酒,聊天,沉默。眼前的一切离我很近,很近……
凌晨三点,送好友到家后,我打滴滴回家。路上,我看着窗外夜色中迷蒙的路灯,看着这座中国最现代、最繁华的都市轻扬嘴角,甜甜地睡着。那一刻我的表达欲好像回来了,发了条票圈“seize the moment”……

嗯,seize the mo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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