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9-28 “理发”这个平常的行为，如何成为了老人们

理发

 都说越亲近的人越容易忽视受到伤害。幼年时期，爷爷奶奶照顾我整整十年，他们无疑是我最亲的人，为了理个发，我却伤了爷爷年老的尊严。

没有离家那会，每个月中、月末的清晨，即能听到理发的老师傅在全村吆喝那句“这次在某某谁家”，全村的老人们就会聚集过去轮流理发。因为理发，每半月老人们就能相聚，谈着天南地北，这种伴随了爷爷们大半辈子的场景因为理发师年岁过高落幕了。后来有个接班的师傅，我不是太熟悉，只听说接班没多久就因车祸去了。他去世后就再无人上门了，老人们理个发得跑镇上，交通不便带来了无尽的困扰，所以子女回家的首件事情就是带老人去理发，爸爸、叔叔每次都这样，可惜回家的次数不多，爷爷的头发失去了以往的整洁。

上次回家，我见爷爷头发冗长、胡须邋遢就带他上镇上，可是运气不佳，镇上仅有的两个中年男理发师，一个回家农忙停业，一个意外去世。剩下的全是中年妇女或小姑娘开的美容美发店，想找个正儿八经的理发店还真没有，最后没法，只能将爷爷带到了，一个年龄较大点的妇女那里。我推开门，爷爷紧跟着，走到门前他却停住了，任你如何劝说就是不肯进门。我失去耐性了，言语间透着怒气：“年纪大了，理发还认人啊，我下午就得走，哪有空带你来啊”。爷爷在我一顿怒吼之后坐上了理发椅。整个理发过程爷爷双眼紧闭，褶皱的脸上露出怒红色，最后刮完胡子，却不肯刮脸就要走，嘴里还捣鼓着，老了，真是废物了。回到家，爷爷阴沉着脸，奶奶见故问缘由，我言明，奶奶责怪说：“死老头子，理个发还讲究”。晚间父亲来电，听我说完此事后，他愤愤的说：“你太不懂事了，爷爷这么大年纪了，你……，哎……”电话被挂了。爷爷不悦、父亲生气，撂下电话，我心窍突然洞开，其中深意豁然明了。爷爷是旧社会的男人，封建教化严重，如此年纪，他哪能接受一个与其毫无关系的女子，在他老头上脸上摸来弄去呢！想到这里我立即拨通了老家的电话，奶奶接后，我道明了对爷爷的愧疚后，奶奶并没有责怪我，只说你们都这么忙，不能因为他理发耽误，反正老了，没有关系的。听着奶奶体谅的话，我心里更加的惭愧。挂完电话我决心去学理发，不为别的，只为全村老人不在为了理发受累，只为爷爷那老年的尊严，不在因理发而受伤。

学艺不久我要求出师，师傅说我未能大成，我说够了，因为我的顾客仅限家乡周边的老人们，他们只要求整洁、清爽，并不要求好看。我首次回乡剪发，爷爷成了我的吆喝者，老人齐聚大谈天南地北的场景再次出现，他老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的手在爷爷满头的白发里穿梭，心却在记忆里游走，曾经的农家汉子现在已然白发盖顶，上镇理个发，能力已有所不及，今生我还能为他做什么，恐怕只有为他理个发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