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红衣女孩，在心理咨询室门口徘徊，该不该推门进去？难道自己真有心理问题……
似乎进去了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我不正常。可自己实在是是濒临崩溃边缘，烦、闷，几乎让她窒息。怎么办？
决定在沉默中孕育，她轻轻叩门，打算把心里的垃圾统统倒出来。
“首先说一下，接受心理咨询，不代表心理不正常。每个人呢，都会有……请你放心，你我的对话绝对保密，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咨询师温和的开场白，让女孩松了一口气，呼，来对了。
她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咨询师，“这上面写了我的大概情况。”
“英语、吉他、瑜伽、钢琴、代理、写作……天呐，这些证书和奖项都拿到手了？”
女孩点点头。
“你一个人，忙这么多事，累吗？”
“我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几半，做更多的事。”
咨询师略有些吃惊，“好，现在，说说你的困扰吧。”
“我每天都好烦，列了一堆看不完的书单，忙着一堆破烂事。今年看了一百本书，却仍觉不够。我好恨自己啊，作为中文系的学生，为什么文学素养这么差。前两年一门心思扑在英语上，却没有把中文学好。”
咨询师耐心地听着。
“嗯，理解。这种情绪，有没有影响独处和与他人相处？比如失眠、食欲不振、人际关系出问题等等。”
“没有吧，我一直都超乐观的。也就是这学期突然烦躁，吃睡没问题，顶多就影响了独处吧。”
“你再想想。”
一阵缄默后，她开口:“不对，这种情绪破坏了人际。”
咨询师拿起笔，开始记录。
“昨天，我破天荒地对朋友发火了，现在都好愧疚。到宿舍后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独处时会莫名其妙地烦躁，甚至抓狂。其实这种情绪已经积压很久了，但我不想把烦恼带给朋友，只能自己承受着……”
“这种情绪有多久了？”
“开学到现在，三个多月了吧。”
“嗯，你这是焦虑，而且是较严重的焦虑症。”
女孩睁大了眼睛，这个爱笑的、快乐的自己，怎会染上了焦虑？
咨询师的眼光再次落到那张纸上，“你这两年拿了不少奖，大部分是外语类的。你非常喜欢英语？”
“是的。上个月代表学校参加省赛，虽然自己有舞台经验，但因背负学校期望，备赛期间压力非常大。是取得了成绩，但背后的苦涩又有谁能知道。这些荣誉、这些压力我都闭口不提，怕触发女孩那敏感的嫉妒心。”
她努力控制情绪地抖动，像只受伤的小猫，小声地诉说。
“大三没有英语课了，担任学委后，我常被老师提问，却只能以沉默尴尬回应。我开始焦急，本专业没有出色地学好，挺惭愧的……”女孩在咨询师的引导下，一点点地倒出苦水。
咨询师边听边记。
“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像站在一座高高的塔上，一不留神就会掉下来。一方面，你要端着，保持那个完美的形象，另一方面，又要不断往上升。所以，你既要填补中文的窟窿，又要强化英语，并且顾好这么多兼职和爱好。好累，对吗？”
女孩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切正像咨询师形容地那样。在大学里，她忙，是真的忙。忙到吃饭不规律、忙到无暇恋爱，怕荒了时间、费了青春。
“瑜伽、吉他、钢琴……你发现没，你把这些才艺变成了压力，一件一个件背在身上，压到自己无法呼吸。你从小就这样苛求自己？”
“高考填志愿滑档后，被这个学校录取，大跌眼镜。再加上水土不服，内分泌失调，大一那年我好痛苦，只能通过忙碌来麻痹自己。渐渐地，习惯了忙，也习惯了被仰望。所以……导致不断地苛求自己，哪知道现在居然要崩溃了。
“嗯，了解了。纸上写道，你准备考研，考中文专业？”
“不，我打算考教育学。”
咨询师舒心一笑，“你马上都不学人家了，还和人家纠缠什么呢？”
这一句话简直是醍醐灌顶，“对啊！我都跨专业考研了，还在这纠结中文干嘛！天哪。”女孩终于展露了笑容。
“在我看来，你的焦虑有三个来源，但只是我的看法，也不一定对，如果你有不同的意见，随时可以打断我。”
女孩手托下巴，眨眨眼，对咨询师接下来的话无比期待。
“第一个，你的个人认知——中文系的学生一定要学好中文。它让你在中英文之间饱受折磨，并且列了沉重的读书任务。”
“中文最强的学生一定在中文系？英语厉害的人一定是外语系的？”
“还真不一定。自己怎么就困入了那么个小圈子呢，嘿嘿。”
“第二个，来源于你的人际关系。”
女孩微微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咨询师。
“我猜，你的人缘很好，朋友很多。因为你的善解人意、你的贴心，大家都很喜欢你。对吗？
“嗯，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
“今天咱们约12点，你怕迟到，自己饿着肚子过来，还不忘给我带了个卷饼。”
咨询师顿了顿，继续说。
“可是，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照顾别人的情绪，却没有顾好自己。”
“没有顾好自己”这六个字烙在她的心尖最柔软的地方，流血结痂。
女孩眼睛开始模糊，那几个字深深刺痛了她。她含泪看着咨询师，努力控制住情绪的抖动，“您说的太对了！”
“你说，在痛苦、纠结时，为了不把负面情绪传给朋友，你自己默默承受。你还说了，因为对一个朋友发火，到现在都很愧疚。”
女孩点点头。
“你这样照顾别人的情绪，但又有谁来照顾你？那个人让你不爽，你凭什么让他爽！”
“哈！这句话太过瘾了！”
“其实，不论在什么时候。咱们都要先照顾好自己，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拿什么去爱别人？像今天，你完全可以跟我推迟一会儿，吃个饭再过来。我不会不高兴，反而很乐意。”
“是，在关心别人之前，要先照顾好自己的感受。还有，要学会拒绝。”女孩抿珉嘴唇，坚定地说道。
“嗯，你的悟性不错。”
“那，第三个呢？”
“第三个，你一直在苛求自己。”
“其实我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或许是家人的期待，或许是自己的不甘，上大学以来一直在追求完美，不断地苛求自己，愈来愈严重。”
“嗯，世界上有没有这么完美的人，被所有人喜欢，不被任何人讨厌。”
“没有，人无完人。甚至有时候被人喜欢也会招惹其他人的厌恶。”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苛求自己？“
女孩在沉思……
“我想到了一句话:我们终此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成为真正的自己。或许我真的应该卸下这些包袱，活出真正的自己。”
咨询师欣慰地笑了，“每当你觉得快要崩溃时，按一下暂停键。找到那个烦躁的根源，想想让你抓狂的究竟是什么。其实，只要跳出了那个小圈子，会觉得豁然开朗。”
她紧紧握住咨询师的手，“老师，我现在觉得一身轻松。谢谢你，倾听我最隐晦的心事，谢谢你，让我从绝望、崩溃中挣脱。”
焦虑并不可怕，心理咨询更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不敢面对自己的情绪。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