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汪他爹另做主张,那年老汪十二岁,便把老汪送到开封读书,希冀老汪十年寒窗能做官,一放官到延津,那时再与熊家和廉家理论。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意思。但种一绺麦子,从撒种到收割,也得经秋、冬、春、夏四个季节,待老汪长大成人,又成才做官,更得耐得住性子。性子老汪他爹倒耐得住,但一个箍桶匠,每天箍几个盆桶,哪里供得起一个学生在学府的花销?硬撑了七年,终于把老汪他爹累吐了血,桶也箍不成了。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眼看快不行了,正准备打发人去开封叫老汪,老汪自己背着铺盖卷从开封回来了。老汪回来不是听说老爹病了,而是他在开封被人打了。而且打得不轻,回到延津还鼻青脸肿,拖着半条腿。问谁打了他,为啥打他,他也不说。只说宁肯在家里箍桶,再也不去开封上学了。老汪他爹见老汪这个样子,连病带气,三天就没了。
临死时叹了一口气:“事情从根上起就坏了。”
老汪知道他爹说的不是他挨打的事,而是和熊家廉家的事,问:“当初不该打官司?”
老汪他爹看着鼻青脸肿的老汪:“当初不该让你上学,该让你去当杀人放火的强盗,一来你也不挨打了,二来家里的仇也早报了。”
——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
愚孝
得配“愚忠”
虽说老汪他爹这话说的晚了,可到底是一场“恨铁不成钢”的竹篮打水一场空。老汪为什么挨打先不说,当年老爹和熊家廉家因为要买院子的事结了仇,让自己来背负这个“家族使命”就已经够让老汪“心力憔悴”的了。
老汪他爹这人奇就奇在:同一件事情,对自己有利没利的他不管,但只要看到这事对别人有利,他就觉着吃了亏。这些年,这性子让老汪他爹争强好胜的活了大半辈子,可巧的是惹到的廉家和熊家不一样:熊家老爷子遇事温和,凡事可以商量;廉家老家伙屁大点事都能跳起来跟你提着刀子干。这事就这么落下了,打官司的时候老汪他爹还不懂“门道儿”,叫人家稍使绊子就“损失惨重”,老汪也就被“安排”好了——给老子做学问、当官去!
老汪气呼呼的摇摇脑袋,无可奈何;我身边的朋友们忙着摆脱,无限牵绊。
小赵那时候上初中,正是男孩子玩酷耍帅的“重要节点”。早上出门前,小赵专门洗了头,刚从外面买回来早点的小赵妈妈听着水声哗啦啦的持续不断,追到卫生间里来看:“这大冬天的你洗什么头呢!洗感冒了怎么办?还有,你穿的这么单,得了肾炎怎么办?外面特别冷,你赶快把那保暖内裤和昨天新买的棉裤都加上,今天出门一定把羽绒服穿上……”
小赵想起了一个看过的故事:一个母亲从寒冷的北方出差回来,就张罗着给自己的孩子添加衣服。
小钱说她上小学的时候,父亲还是要骑单车接送她上下学的。她家出了门去学校的路上,有将近一公里的下坡路,回去的时候就要走一公里的上坡。正巧这天风大,小钱她父亲接小钱放学回家,骑车骑得的满头大汗。回到家里,放好了自行车,顾不上给自己脱衣服,倒是先给小钱脱了个差不多。那时候春天才去,北方的天气正是冷的时候,恰巧暖气刚停……
小钱回忆的时候一脸愠色,说起曾经听人讲的一个故事:一个父亲骑自行车回家骑得满头大汗,就着急给孩子脱衣服。
小孙想起童年就觉得是噩梦,因为那时候他一天当中最发愁的时候就是吃饭的时间。上小学后,小孙自己开始独立的吃饭了,再不用家里人追着喂他,而且自己还时不时的主动跟家里提“要求”:我要吃这个,还要吃那个。小孙的父母那时候都还在工地上干活,不过好在离家近,平时吃饭时候也都回得来。每次一到家,小孙的父母都一人一大碗面的吃起来,给小孙盛下的饭也自然少不了。有一次工友们聚餐,那一餐是在工地上吃的,小孙的父母吃的狼吞虎咽,吃到了晚上九点才回来。到家后父母发现小孙这么胖了还在吃着零食,对着他就是一顿臭骂——“就知道吃”!
小孙后来偶然间看到过一个故事:父母饿了就劝孩子多吃一点,父母撑得难受就痛斥孩子太贪吃。
小李到今天都活的“古古怪怪”,按他自己说的:他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定位了。最早的时候,小李一直是个爱安静的孩子,父母就老骂他——一点也大方,见人不热情;后来他变的活泼了,在家里也会捣鼓这个那个的,父母又开始骂他——真不懂事,就知道打扰人休息。
小李其实很委屈:父母寂寞了就责备孩子太老实、太不活泼,父母想午睡了就觉得孩子弄出的噪音令人讨厌。
和小李相比,小周和他正好是个反面。小周从小活泼好动,爱踢足球。从上小学起,小周就整天抱着个足球跑来跑去的玩。上到二年级的时候,期中考试小周在班里考了倒数,这下父母火了,臭揍了一顿不说,还明令禁止他再踢足球,整个小学,小周再都没碰踢过足球一脚。上了初中后,小周的父母工作也不太忙了,晚上下班了就会去打打羽毛球,带着小周去公园的时候,小周就只是站在旁边,甚至干脆找个石台子就坐着去了。
小周理解不了的是:父母想读书了就发现孩子不爱学习,父母想打球了就发现孩子不爱体育。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评判体系?
当然,小吴的遭遇可能是所有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最令人沮丧不已的了。小吴从小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致使她练成“火眼金睛”的原因就是父母的脸就是家里的“晴雨表”,她一定要小心翼翼的揣摩到父母最真实的状态,否则就会被“误伤”。这样的习惯她一直坚持了几十年,即使她今天已经嫁做人妇,回到娘家也不忘这个“特别原则。”
小吴小时候虽然不懂,但到底也是窥探到了一些真相:父母烦心的时候自不必说,一定是看孩子很不顺眼的。
听他们讲了各自的遭遇,我才发现老汪当年活得也算“情有可原”。毕竟在父母眼中,孩子就是橡皮泥,捏不成满意的样子,父母是会很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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