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朋友兰兰整理行李,这是她今年不知第几次搬家。
为了省下一笔昂贵的住宿费,兰兰从一个自带浴室和卫生间的房间,搬去一个远郊的偏僻老房子里,她把所有行囊塞进那辆掉漆的二手大众车,大包小包紧紧贴在车窗上,油门一踩,锅碗瓢盆叮当作响,那是她全部资产奏出的交响乐,仿佛正唱出一场悲壮的迁徙。
兰兰搬去的新家,整个房间只装得下一张单人床,简陋的铁皮床架抵着发黄的墙壁,天花板的角落里藏着斑斑霉点,脚底那层被踏到薄薄的旧地毯,散发出长年累月的咖喱味。
我环顾着整间房子廉价又陈旧的摆设,余光碰撞着五十几岁的女房东。那个干瘪瘦小的女人,像是一只失掉水分的果子,有着枯柴般的手臂和鹰一般的眼睛,在一栋年久失修的房子里神出鬼没。
这大概是广东最冷的一个冬天,窗外的杂草也蒙上一层霜色,破旧的木房子在狂风中吱吱作响,我担忧地问兰兰,“这地方看起来那么冷,你确定要住下来?”
兰兰没空抬头看我,麻利地在铁架床上垫上几层褥子,顺手往窗沿边摆了一株多肉,嘟囔说,“这就好了,看起来暖和多了。”
那株多肉,姿态茂盛地生长着,还真有点春天的味道。
几个月前兰兰突然和我说,她终于攒好读书的学费,可以实现复读的心愿了。这个九零后的姑娘,两年前因高考落榜,只身一人来到广东打工。
她在暴晒的天气里摘过荔枝,也在零度的冷藏室里包装过奇异果,还在爆忙的咖啡馆里连续八个小时不停地打咖啡,拼命地赚钱,只为了实现高三复读这个单纯的梦想。
我和兰兰在同一个屋檐下有过短暂的交集,此后便维持着一段长久的友谊。她是我见过的最坦诚而努力的一个人,性格刚烈,乐观上进。
兰兰家境不好,母亲下岗多年,父亲是普通工人,她从初中开始就没再管家里伸手要过钱。
她兢兢业业把每一份工作做好,她调侃自己,“梦想没有回头路”。
打工的日子是辛苦的,兰兰一个人单枪匹马,最苦的时候住仓库,吃老干妈配白米饭,常常要无间断地工作十几个小时,可是再难的日子都还不忘给爸妈的账户里打钱,从未听到过她对命运的抱怨,用她的话说,“既然家境不好,那就要努力要家境好起来啊!”
她的姿态坦荡诚恳,完全不像我身边另一群姑娘,看见同龄女孩子背着名贵的包包,擦着名牌的香水,可以随意进出昂贵的餐厅,就用那虚荣又懒惰的声音抱怨着,“哎,瞧瞧人家爸妈,我怎么就没有人家含着金勺的命?”
大概是因为贫穷又努力的缘故,我和兰兰的友谊特别深刻,对彼此来说都是励志的存在。
偶尔有富裕又虚荣的姑娘带着嘲讽的语气问兰兰,“哎呦你这么拼怎么也不给自己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啊?”
也有猥琐的有钱男人想用金钱换取她的努力,趁机想去摸她的大腿,可是兰兰始终把把头扬得高高的,把所有的嘲讽和诱惑统统挡在自己的生活外,“这么好的青春,让人忍不住想好好努力啊!”
有人说好姑娘应该是一株朝阳的向日葵,我想了想,似乎不是所有好姑娘都有机会做一株向日葵,如果你不能,那就做一个像兰兰一样的姑娘吧,做一个永久的太阳,制造属于自己的光束。
很多年前我因为这样一句话而泪流满面,你赚钱的速度要赶得上父母老去的速度。
但愿我们这一代的年轻人,还有人愿意相信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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