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终归是瞒不住的,但当真相浮出水面时你不会为自己的直觉敏锐而洋洋得意,它带来的钝钝的疼痛缓慢持续,挥之不去,让你知道这绝非是一场噩梦而已。
比如姥姥去了。
比如那一天是九月一日,距离我最后一次紧紧拥抱瘦小的她仅七天。
电话里妈妈的声音一直颤抖,几度哽咽,大意是说瞒着我是老太太的意思。 我们后来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正午的阳光噪音一样刺眼,天地恍惚。 直到我再呢呢喃喃一句“姥姥”,想起那个教我唱歌、用红头绳给我扎小辫儿、能把最普通的韭苔鲅鱼做得香倾四邻的老人的一切,终于泪流满面。
所以处心积虑要带回去给姥姥的春娟霜、宫灯杏仁露已是多余,准备的保鲜盒也不必再盛放登机前一天订好的鲜扁食、鲜花饼,购物车里的乳扇、奶酪、椴树蜜连同候机大厅当日直供的“黄则和”桔红糕、椰子饼一起失去了重大意义。大年初三,她不再等我穿得红艳艳地回家,不再伸出筋脉突兀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不再温着茶看我小心翼翼剪好她的指甲,不再在我离开前扶着沙发的沿儿颤巍巍站起来、给我一个十九世纪二十年代特色的拥抱,说,“孩子,路上小心,到家打电话。”
她拱起的背脊、辛劳的一生,见识了颠沛流离、战火纷飞、饥寒交迫,却没等到我的“学成归来”“衣锦还乡”,牵着谁的手一起新年回家。 我许诺过要给她的一切都不再有机会一一兑现、得到她带笑的评价。
开学离开前,她对我说,要自己照顾自己,自己教育自己。
所以我不能让她太失望。
所以我该更加认真乐观地生活,当姥姥成了我天空里的一颗星,我就是她的生命她的眼,该像她一样勇敢且宽容地面对一切,听她的话:
自己照顾自己。
自己教育自己。
后知: 开学前自己在某营业厅莫名昏厥之时,恰是那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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