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代的一个"年“,外面飞雪飘飘,懵懵懂懂和一家人围坐在火坑边。一个大树蔸燃起着熊熊大火,增添着年的气氛。通红的火光,照在屋子那玉米杆夹成的壁上,也发出了反光。母亲在一旁忙着说:别把屋子点着呵!哥哥抱来一把半干不湿的杉树叶子,往边上一放说;放爆竹啦!说着拿杉树叶在火上烧烤,杉树叶立即发出劈哩啪啦的声音,酷似鞭炮连响。哥搓捻着被火烤痛的手,又去拿来烧,乐不思彼直到全烧完那把杉树叶子。他笑着欣赏着哥哥的杰作,两只笨拙的小手转动,拇指点食指地玩着一种叫“蚂蚁上树”的游戏。这是父亲的创造教的。还有掌尖对拳底的"叽呀!本懂!……!"织布动作游戏,刚开始还真做不来。要求由慢变快的节奏,伸掌…握拳…伸掌…握拳……。左右互换手型。是一种分心锻炼。哥哥烧完"鞭炮"喜滋滋的也坐下烤火,和小姐姐也一起玩,还示范着教他,看来父亲早教会了他们。他们会了玩久了也会觉得枯燥了。无聊的坐着烤着火。他照着慢慢摸索着做着,火光慢慢小了,暗静了许多,透出了一点寒凉之意。父亲重新又拨起火光,见沉默了的几个,就开始讲起了幽默的笑话。哥哥姐姐们笑得前伏后仰的,母亲在一旁也被逗乐了,偷偷在忍禁的笑着。他也跟着傻傻的似懂非懂的笑,父亲见他也笑的嘿嘿的就问:你也笑得高兴,你听懂了吗?他天真又尴尬的说:嘿嘿!好笑嘛!父亲眼中流着苦涩的笑泪。母亲在一旁忙乎着弄一些能吃的"年夜饭"没有鱼肉,但有一只自己杀的大公鸡,在大火中飘出诱人的香味。一大锅清水萝卜,蒸上一锅香甜软呼的红薯,还有煮开了花的玉米粒。最好的作料就是像冰糖一样盐粒,多放点香喷喷的茶油,炒一碗油亮油亮的玉米饭。没有烟花鞭炮,为了热闹,哥哥夹起一坨红火木炭,放在吐了口水的石头上,用斧头一砸,"轰的一声,还真有好响,有点像大爆竹的声响。玩得开心,他一坨又一坨的砸,呯!轰!嘭!只有那种杉木火炭,如果砸得正准,必如爆竹声相似,其它就不如了。这样一直玩到火坑里没什么火炭夹了才停手。夜里还到近邻长辈家去走一趟,说是辞岁。还能带回些炒玉米粒,红薯干什么的。午夜过后还要添上新柴,扛一大捆柴火进屋,意思新年进"财"了。早上起床母亲帮着穿衣服,父亲在一旁念着:穿新衣,戴新帽,欢喜过年真热闹。他跟着父亲的念,想像着新衣新帽的感觉。低头看着身上穿的都是不知那来的衣服,一件不合身的大红花小棉衣是他身上最完整的一件衣服。他心里知道这是女孩子穿的,也只好顺从地被母亲穿在了身上。今天是大年初一,一切都要有美好的心愿,从各种赞美中找来慰籍;这是父亲说的。在相互的拜年声中,辞去了旧岁,进入了新的一年。
六十年代的一个"年",家中杀了头猪,有了薰香的腊肉和杀的鸡,还有一条鲢鱼。可算是鸡鱼肉都齐了,一挂长长的鞭炮更有了年的喜庆。父亲用红纸写了春联,贴上门框和柱子,门楣上也贴了四个字的。父亲是全村最有学问的人,都来请他写各种春联,喜联,寿联。全都是原创,美联美字,无人能比。这年气氛满满,天气也晴朗。父亲带着他几个,给人拜年,也上祖坟山上,给那些他们从没见过面的爷爷奶奶故祖们拜年。还讲述着一个个,先祖们的故事和传奇。有赌博而败家的,有打虎英雄枪法百中的,亦有遭匪绑临危不惧的。更有力大无穷武功盖世和文章显赫的等。一直到出正月十五闹元霄这日,白天各自将田间菜地杂草烧尽,入夜将松节燃起各处。只见全村灯火辉煌,好一幅热闹景象。鞭炮响起杂序不章,亮闪闪一直到灯火熄下。出了十五就不讲新年,各自又开始了这一年的生产,朝下一个年而奋力拼搏。
七十年代的一个"年",托亲戚买了台叫《菲利浦》的十六寸黑白电视机。可惜没有接收信号,在供电公司水电站工作的舅,给弄了些电线,做了个接收信号的天线。从此一天到晚扛着,到处寻找信号源。大年三十这天终于找到了一些微弱的信号,满幕雪花中,透出了可辨别的人形图影。让人兴奋极了,左右邻居闻信而至。都围坐在电视机旁,欣赏着这新鲜玩意。电视中正放映着《书剑恩仇录》有时较清楚,有时则雪花点点,而男女老少不厌倦。老婶走到电视后摸索了半天,大家都好奇叫:婶!您在那后面干什么?老婶慢條施礼的说:我看这里面这么多人打架,怕打坏了东西了。也不晓得他们从哪里进来的?大家哄的笑了。大家一直看着,连年饭也忘了吃。第一次体会了科技带来的欢乐,远远不是那顿年饭的心思了。父亲也不用绞尽脑汁来营造年的欢乐气氛了。一家人的思想在转变,外面的世界真大。传统的风俗习惯礼节,有电视的进入而慢慢淡化。新年快乐后的人们,将会有一番什么奋斗呢?改革开放的春风,开始吹进渗透着这寂静的山村。有着死水微澜,骚动的一群年青人……。
八十年代的一个"年",刚从广东回家的他,财大气粗的挂起了彩虹灯。买来的对联代替父亲的亲笔,桌上摆得全是烤鸡烤鸭海鲜之类。再也不用母亲忙前忙后的张罗了,喝的是可口可乐,红葡萄酒。一挂鞭炮相当于数年来的燃放量,礼炮冲天。拜年声变了味,成了新年好的问候!以前的迂回辞岁,拜年没了。各自宅在电视机前,看着遥远的春节晚会。以前面对人的笑脸,现在面对墙壁哈哈不断。找人不要动,一个电话就到了。还有一点不同是,没有了出了十五不讲新年的说法,而是过了初一就启程。最早在初三就奔向了各自的岗位,节奏变了,步伐快了!连语音也变了,乡音中夹杂着普通话,还时不时流出一句广东话:撒撒水呀!冇意思拉!…。
九十年代后的"年",不见了老父亲的身影,没了老母的忙碌。年桌上除了丰盛,还是丰盛,但吃的要求已不是大鱼大肉了。"爸!有青菜吗?" " 妈!你那酸菜好好吃,多做点。改明我还要带点走。" "爸!那助听器好用吗!" "妈!脑白金吃完再买,别不吃呵!"
大都是匆匆回,匆匆走。年的气氛也就一顿年饭。一首《常常回家看看》曾激动了好久。现在的年更是一种探亲,借口春节的探亲。除了通宵的爆响,礼花飞溅,甚至见不到人。路上小车嗖嗖,生人熟人擦肩而过。皮笑肉不笑的搪词。年味处处透着铜臭,显摆。真诚的拜年,温暖而面对面的交谈笑语,不见了。连同村的人都不认识彼此,慢慢仅项于祖孙三代,甚至孙子都不认识爷爷的日子也不远了。
今年的"年",……。
他正"忋人忧天”外面一声呼叫:老爸我们回来了!还有一个声音在说:叫爷爷!快叫爷爷!呀呀不清的奶声爷爷爷爷爷爷…。小孙孙回来了。对不起!要下楼抱小孙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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